141特遣队,简报室。
熟悉的灯光,熟悉的一切。
当Ghost和夜莺一前一后走进来时,坐在主位的price正低头看着平板,嘴里咬着一根未点燃的雪茄。
price抬起头,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Ghost依旧是他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夜莺表情依旧是任务前的专注。
但price那双老练的眼睛眯了一下,雪茄在嘴角移了移。
“稍息,”price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沉稳,但下一句话却让房间里的空气微妙地变了调,“所以,我是不是该恭喜一下?基地最近关于你们的流言,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Ghost就那样站在原地,沉默了两秒。然后,他用那种惯常的、没什么起伏的声调,平稳地回了一句:“上尉,流言止于智者。”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暗含了一丝默认,又暗戳戳地说price不是智者给他气了。
夜莺差点没忍住嘴角的上扬。内心实在佩服Ghost这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术。
price显然听懂了。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哼笑,像是被气乐了。他深深看了Ghost一眼。“‘流言’,呵呵,很好。”他没再深究,但那眼神分明写着“你小子给我等着”。
敲了敲桌面,他切入了正题。全息投影亮起,显示出复杂的城市网格、卫星俯瞰图和几张模糊的人物档案。“保持你们这种‘良好状态’,因为下一个任务需要它。”price的声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严肃,“英国,曼彻斯特。老工业区,目标是一个正在扩展的走私网络,我们需要眼睛和耳朵长期钉进去,摸清他们的洗钱路径和本地保护伞。”
“曼彻斯特”这个地名一出口,Ghost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骤然变得锐利如刀,紧紧锁死在地图上那个闪烁的坐标点上。
他的呼吸屏住了一瞬,尽管隔着面罩难以察觉,但夜莺站在他身侧,能感觉到他周围的气压仿佛都低了几度。
price看向两人。“Ghost,你对曼彻斯特比我手上的某些地图还熟。”他的目光转向夜莺,“而夜莺,你在潜入与伪装身份方面的能力,是我们评估过最出色的。你们两个的组合,看起来很适合这个‘低调’的工作。”
“怎么会这么巧?”Ghost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他指的是地点。
price拿下雪茄,在指间转了转,眼神深邃。“情报指向那里,我们需要最合适的人选。”他看着Ghost多疑的性子,耸耸肩,“就是巧合,别多想。”
他身体前倾,语气变得严肃具体:“你们的任务细节,我们会在你们到达之后发给你们,记得随时保持联系。”
“明白,上尉。”两人同时回答,声音在简报室里干脆利落。
“很好。五小时后出发。解散。”
离开简报室,厚重的门在身后关闭。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规律的脚步声,发出略显单调的回响。
走出一段距离,夜莺稍稍放慢脚步,侧过脸:“曼彻斯特……”她停顿了一下,选择了一个相对中性的词,“是你……待过的地方?”
“嗯。”良久,他终于应了一声,听不出什么具体情绪,但比平时应答时,多了些许停滞。
他似乎在走神,他的一部分已经被拉回了那个名为“曼彻斯特”的地方,与即将执行的任务重叠,却又被截然不同的记忆颜色所浸染。
……
与此同时,简报室内,price看着门关上,才从口袋里掏出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几声响铃后,对面传来Nikolai乐呵呵的声音:“啊,John!这个时间打来,不是请我喝酒,就是有麻烦事。是哪一种?”
“都不是,Nikolai。”price点燃了那只雪茄,深深吸了一口,烟雾袅袅升起,他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是来提醒你,准备好你那盒珍藏的、从克里姆林宫墙缝里抠出来的宝贝雪茄。”
电话那头静了一秒,随即Nikolai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充满了难以置信:“……赌局你赢了?!不可能!Krueger比那臭脸——”
“你输了,老家伙。”price吐出烟圈,语气带着胜利者的愉悦,“是的,他们在一起了。呵呵,Ghost那家伙,碰上个稀有同类算是走大运了。”
“Бoжe mon!(我的天!)”Nikolai在那边惊叹,“好吧,好吧……愿赌服输。雪茄下次见面给你。不过,Krueger怕是要心碎了,他押了不少钱赌Ghost会打一辈子光棍,哈哈哈!”
“告诉他,赌局有风险。”price笑道,又聊了几句任务安排,便切断了通讯。
他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又吸了一口雪茄。烟雾缭绕中,他低声自语:“‘曼彻斯特’……Ghost,这次可别再搞砸了。给她,也给你自己,一个最好的安排吧。”
……
五小时后,他们踏上了前往曼彻斯特的路。
没有军用运输机,没有跳伞渗透,只有最普通的民用航班和接续的火车。
Ghost换下了标志性的骷髅面罩,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色的普通口罩,只遮住了下半张脸。夜莺也穿着不起眼的休闲装,和Ghost像一对寻常的安静伴侣。
火车穿过英格兰中部平坦的田野和逐渐密集的城镇,窗外的景色由绿转灰。
Ghost大部分时间望着窗外,沉默得像座山。
走出车站,曼彻斯特特有的空气味扑面而来。天色灰蒙蒙的,地面湿漉漉的,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和匆忙的人影。空气很冷,带着深入骨髓的潮意。
夜莺看着周围的红砖建筑和运河,忽然开口:“西蒙,既然还有点时间……这里,有没有什么不那么‘任务’的地方?”
Ghost转过头,视线落在她脸上,似乎在斟酌。几秒钟后,他摇了个司机报出了一个地名。
出租车在一处相对安静的运河边停下。这里远离市中心的高楼和喧嚣,古老的红砖仓库被精心改造成了明亮的咖啡馆、颇有格调的小画廊和独立设计工作室。运河水面平静如镜,细雨初歇,空气清冽,游人寥寥,只有几个遛狗的老人和背着画板的年轻人慢悠悠地走过,显得格外安静闲适。
Ghost付了车钱,下车为她开门,朝车内伸出手。
夜莺将自己的手放入他掌心,被他的手指收紧,将她稳稳地带出车厢。
他牵着她,走到人行道上。细雨后的石板路有些湿滑,他的脚步放得很慢,让夜莺能轻松跟上。
他们沿着运河慢慢走着。Ghost走在靠外的一侧,没有介绍任何地方,只是在她对某个橱窗多看了一眼,或者被某幅街头涂鸦吸引时,默契地停下脚步,耐心等待。
走到一座小小的铁桥中央,夜莺停下来,趴在栏杆上看着下面的流水。
“这里真好,”夜莺轻声说,呼出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就是有点冷。”
“嗯。”Ghost应了一声,靠近了些,手臂环住她的后背,传递着暖意。
夜莺感受着上升的温度,转过头看他,忽然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的口罩上亲了一下。
“奖励你的,‘导游’先生。”她笑着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Ghost轻笑,伸手,力道很轻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注意场合,love。”他闷声说,但声音里那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柔和,却出卖了他。
……
走着走着,天色又暗了一些,细雨开始飘洒。Ghost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纸袋,另一只手撑开一直拿着的折叠伞,大部分伞面倾向她那边。
曼切斯特街头上,雨丝又开始细细密密。或许是这异国的雨,或许是这宁静片刻,让夜莺心里涌起一股冲动。
她看着雨滴从伞骨滑落,轻声问:“西蒙……你的家,在哪里?”
话一出口,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触碰了什么。“家”这个词,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往往不是港湾,而是更复杂的所在。
她感觉到身旁男人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撑伞的手握紧了伞柄。夜莺有些懊悔,想说点什么岔开话题。
但就在她嘴唇微动,尚未发出声音的刹那,Ghost停下了脚步。
他们就站在那条荒芜小径的中央,两侧是光秃秃的枝桠和无人打理的篱笆。雨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停了,只剩下湿冷的空气包裹着他们。
他转过身,面向她。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口罩将他的表情封存在一片深不可测的阴影之后。但他目光的焦点,正牢牢地锁在她的脸上,是一种穿透了所有距离的沉重凝视。
他没有回避。没有用他一贯的沉默筑起高墙,也没有用生硬的话题转移来回应。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承受着她那句冒失提问带来的全部后果。
几秒令人心悬的沉寂后,他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想看?”
他将选择权,以一种近乎残酷的坦诚,递回到了她的手中。去看他从不示人的伤口,去触碰那些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愿面对的过往。
夜莺没有丝毫犹豫,郑重地点了点头。是。她想看。想了解全部的他,好的,坏的,荣耀的,伤痕累累的。
Ghost得到了她的回答。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微微仰起头,对着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在从那片无尽的灰色中汲取某种力量,又像是在与什么无形的沉重东西对抗。
终于,他低下头,再次看向她。
“既然选择了你,”他说道,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的,也带着一丝斩断所有退路的孤注一掷,“那么,我会告诉你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