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餐厅的灯光温暖柔和，空气中弥漫着香料与烤肉的诱人香气。
木质餐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炖羊肉和刚出炉的烤饼，但姐弟俩谁都没有先动餐具。
林朔摩挲着水杯的杯壁，目光低垂，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艰涩：“老姐……对不起。当年那件事情，隐瞒了你这么久……让你受累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林雨晴心中那扇紧闭的情感闸门。
她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收紧，指尖陷入掌心。
再抬头时，眼眶已经有些泛红，声音里带着压抑已久的哽咽和委屈：“我只有你了，林朔……你真的…真的吓死我了。你为什么连假死都不能提前给我一点暗示？哪怕只是一个信号……”
她想起那段以为失去唯一亲人的绝望日子，声音都有些发抖。
林朔的脸上满是愧疚，他急切地解释，语气带着懊悔：“对不起……我当时觉得你的心理压力已经够大了，身边那么多眼睛盯着，我这条路……又太离经叛道，我怕说出来反而会连累你，更怕你为我担心……”
他深吸一口气，“我知道这很自私。”
林雨晴看着他眼中的痛苦和挣扎，心中的怨气渐渐被心疼取代。
她轻轻摇了摇头，语气缓和下来：“我理解。你早就有了自己必须走下去的秘密道路，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把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告诉另一个人。”她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小镇宁静的街道，仿佛穿越回了那段灰暗的岁月。
“你‘死’后……”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回忆的飘忽感，“我脱离了国军。那里……已经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
“后来，我出了国，当了雇佣兵。”她扯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那算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日子吧……没有目标，没有归属，只是麻木地接任务，活下去，像一具空壳。”
“直到后来遇到了141，遇到了一些……能让我重新找到一点方向的人。”
她没有细说，但林朔能从她轻描淡写的语气中，感受到那段日子里的孤独与挣扎。
他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背：“对不起，姐……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林雨晴察觉到他无声的自责，戳了戳他的手。
“别这副表情，”她语气轻松，眼底却藏着理解，“换作是我，大概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那时候……我们都身不由己。”
两人继续聊着天，把这些年来经历的所有事情讲了个遍。
他们发现彼此真的变了很多，既熟悉，又陌生。
林朔仰头饮尽杯中的酒，有些疑惑地开口：“那潘多拉呢？我后来调阅暗影公司档案时看到你的身影，反复确认了三遍才敢相信是你。”他试图让气氛轻松些，扯出一个调侃的笑，“老姐，说实话，你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夺舍了？”
林雨晴闻言低笑起来，眼底却掠过一丝复杂的光影。“可以这么说吧。”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桌布上的纹路，声音渐渐低沉，“要不是潘多拉……我早就彻底消失了。”
窗外飘起的细雨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她的目光也随之变得悠远。
“她教我如何在地下世界生存，怎么识别陷阱，怎么在绝境中反击。”林雨晴的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也是她告诉我，我们这样的人……同样配拥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雨声渐密，她在渐起的雨幕中轻声道：“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现在的我是‘潘多拉’亲手从废墟里拼凑出来的重生。”
沉重话题讲完，饭菜凉了些许。
林朔晃着杯中残余的酒，忽然凑近几分转移了话题：“说起来，老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看你现在挺闲的。”
林雨晴挑眉：“怎么，这就开始操心你姐的人生规划了？”
“哪能啊！”林朔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实在不行，我养你啊！你看你老弟现在可是地下一哥，还上了编制，你现在躺平完全没问题，每天晒晒太阳逗逗鸟，多爽？”
“然后提前三十年步入老年生活？”林雨晴失笑，“那人生多没意思。”
林朔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眼睛却闪着欠打的光：“那……我给你拐几个姐夫回来？放心，我手下别的不多，就是身材好又能打的猛男管够。到时候搞个选拔赛，挑几个细心的给你送过去？”
林雨晴终于没忍住，抬脚在桌下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下：“我是该庆幸你当了个雇佣兵头头而不是人贩子头头吗？滚。”
林朔灵活地躲开，笑得更加欠揍：“说真的，不考虑考虑子墨哥？你看他多帅，厨艺又好，还那么细心！”
林雨晴的动作顿住了，叉子上的烤饼缓缓落回盘中。她垂下眼帘，用餐巾慢慢擦拭嘴角。
林朔心里暗道不好，这是要开大的前摇！
他见状立即见好就收，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行行行，那我先考虑考虑弟媳？你看我这么帅气又多金……”他故作潇洒地捋了把头发，“哪有人会不喜欢我呢……”
话音未落，林雨晴的鞋跟已经精准地碾在他的靴面上。林朔倒抽一口冷气，却看见老姐眼底终于重新漾开真切的笑意。
“闭嘴吃饭。”她将最大块的炖羊肉夹到他盘子里，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得温柔起来。
……
炖羊肉的浓香渐渐被酒液的醇厚取代。
姐弟俩仿佛要补回错过的所有时光，从当地特色的蜂蜜酒喝到林朔特意带来的高度数白酒。话题从童年糗事聊到各自经历的奇闻异谈，笑声一次次盖过窗外的雨声。
林雨晴原本还保持着克制，但在林朔的连连举杯下，眼神开始迷离，说话时带着软糯的鼻音。
“我跟你说……那家伙……嗝……还以为自己藏得多好……”她趴在桌上，手指无意识地划着杯沿，含糊地数落着自家队友有时候战力有多么拉垮。
林朔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难得失态的老姐，又给她满上一杯：“然后呢？”
“然后……”林雨晴努力想抬起头，却最终抵不过酒精的威力，脑袋一点点沉下去，最后彻底枕着手臂不动了，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老姐？”林朔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回应他的只有一声模糊的呓语。看着老姐彻底醉倒的睡颜，他脸上的笑意渐渐化为温柔的无奈。
“真是……一点没变。”他轻声说着，招手示意侍者结账。随后，他弯腰将她稳稳地背了起来。
雨已经停了，夜晚的小镇街道弥漫着清新的湿气，有些寒冷。
林朔背着沉睡的林雨晴，步伐稳健地走在石板路上。林雨晴温热的脸颊贴在他背上，偶尔会因为颠簸而发出不满的咕哝。
这个画面，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某个晚上，自己发烧时她背着他上医院的场景。
他永远感激着那一晚，因为他整个小学的语文作文，全靠那场面的素材撑着。
“没事了，老姐。”林朔微微侧头，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睡吧。”
他背着她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越野车，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