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基地医务室里。
夜莺在医务室内,因为眼睛干涩,正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滴着眼药水。
冰凉的药水缓解了不适,她也因此格外安静。
就在这时,医务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气息闯了进来。即使隔着帘子,夜莺也能感受到那股迫人的煞气。
K?nig几乎是拖着步子走进来的,作战服多处撕裂,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擦伤、淤青和尚未完全凝固的血迹。左臂不自然地垂在身侧,但他那双蓝色的眼眸却亮得惊人,仿佛燃烧着未熄的战火。
医疗兵立刻迎了上去,却被他用还能动的右手轻轻挡开。
几乎是前后脚,price上尉也走了进来,眉头紧锁,目光扫过K?nig这一身惨状,语气严肃:“医生!”
K?nig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他勉力站直身体,向price汇报,声音因疲惫和可能的轻微脑震荡而有些低沉:
“上尉……格瑞夫斯在墨西边的据点已摧毁。”
他顿了顿,补充道:“地方守军……四十二人,确认清除。格瑞夫斯……和他的五名核心成员在最后阶段利用密道逃离。但我们成功截获了他们的主要行动日志。”
price看着他满身的伤,又听到这堪称惨烈的战果,眼神复杂,既有欣慰,也有沉重。他拍了拍K?nig没受伤的那边肩膀:“干得漂亮,K?nig。但是……”他的语气加重,“下次,量力而行。我给你放几天假,好好养伤。”
price沉吟了一下,继续道,这次带上了明显的告诫意味:“还有一点,K?nig,你需要听好。虽然这次结果很好,但你最后阶段的行动没有按照指示撤离。通讯里跟你重复了三次‘人质已确认安全,立即撤退’,你那边除了枪声和爆炸声,没有任何回应。”
price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锐利:“怎么?杀红眼了,通讯器坏了,还是……选择性失聪?”
K?nig高大的身躯微微僵住,他低下头,蓝眸暗沉下来。
“通讯器……近身搏斗时被打落了……我没时间捡。”
K?nig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牵动了肋下的伤口,让他闷哼了一声,但他毫不在意,继续解释道,话语像是挤出来的一样:“我找不到夜莺……我以为他们把她藏起来了,或者……更糟。我必须确认,所以我才清理了整个据点,每个房间,每个角落……”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后怕:“我不能……不能再看到她被抓走。不能因为我的撤离,留下我的队友,在不明情况下独自一人。”
price静静地听着。
许久,price才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严厉的眼神缓和了些许。
“K?nig,”他开口道,“夜莺还未进入据点,就已经逃离。撤离信息在频道里重复确认了三次。”
他向前一步,与K?nig面对面:“你因为丢失了通讯器,错过了最关键的信息。而你因为不信任她,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
price的目光如炬,仿佛要烧穿K?nig的固执:“我理解你的担心,士兵。但战场不是凭你一腔孤勇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的地方。信任你的队友,遵守战场纪律,和你完成任务一样重要。这次你运气好,只是这一身伤。下次呢?”
K?nig低下头,无法反驳。
原来他冒着弹雨、拖着伤体、近乎偏执地搜索的那个角落,那个让他杀红眼的理由,早就离开了。
“对不起,上尉。”他最终说道,不再有任何辩解,“我……明白了。没有下次。”
price没有立刻离开,眼睛在K?nig戴着头套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突然,price向前迈了一小步,压低了声音:
“K?nig,看着我。你冲进据点,喊着她的代号的时候……你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不能留下你的队友’,还是……‘不能留下她’?”
K?nig猛地抬眼,眼眸中闪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慌乱。
price看着他的反应,心中最后一丝猜测得到了证实。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抬手,用拳头轻轻敲了敲K?nig受伤的胸口。
“听着。”price的语气缓和了些,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感慨,“感情这种事情,一旦沾上,确实会让人失去一部分判断力。我理解。但是K?nig,记住,无论为了什么,活着,才能继续守护。把自己拼光了,就什么都谈不上了。”
“有些事,光靠蛮力是解决不了的。你也得学会用用脑子。加油吧。”
price说完,不再多言,转身对医生又嘱咐了几句,便大步离开了医务室。
门被轻轻带上。
医务室里暂时只剩下医生忙碌的声音,以及K?nig因为情绪波动和伤痛而变得更加粗重紊乱的呼吸声。
他颓然地靠在医疗床架上,闭上眼。
……
而在仅有一帘之隔的隔壁,夜莺几乎屏住了呼吸。
她原本只是担心K?nig的伤势如何,却清晰地听到了每一个字。
【“你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不能留下你的队友’,还是……‘不能留下她’?”】
还有price后面那些话,【“感情这种事情”】,【“活着,才能继续守护”】……
难道K?nig他对她也……
K?nig原本只是想找个空床位休息,但敏锐的直觉让他察觉到隔壁床位的专业呼吸频率,绝非医护人员。
他眼神一凛,伸手“唰”地一声猛地掀开了隔帘。
当那张刻印在脑海深处的脸庞毫无预兆地撞入视野时,他瞳孔微缩,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当那张刻印在脑海深处的脸庞映入眼帘时,他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错愕。
prinzessin?她怎么会在这里?是伤势加重了吗?无数担忧的念头蜂拥而至。
然而,她除了显得有些麻木外,并没有痛苦或虚弱的迹象。
她没事。
这个认知如同镇痛剂,瞬间抚平了他身上无数伤口的灼痛。一股安心感和失而复得的狂喜汹涌而上。
“prinzessin?”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伤势和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冲击而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
这声称呼将夜莺从混乱的思绪中猛地拉回现实。她浑身一僵,转向声音来源,脸上带着些许无措。
怎么连称呼……都那么不对劲了……
K?nig捕捉到了她僵直的身体,意识到她很可能听到了刚才他和price的对话。
“你……在这里多久了?”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紧张。
夜莺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只是来滴个眼药水,想问他伤势如何,可脑海中全是price那句“感情这种事”,千头万绪堵在喉咙口:“我……”
而她这个欲言又止、甚至下意识避开他目光的反应,浇灭了K?nig心中刚刚燃起的庆幸。
【她……知道了。】
【她在回避我。】
他误将她的慌乱当成了厌恶与疏离。是因为他此刻满身血腥?还是因为他刚才那些言论让她难以接受?又或者……仅仅是因为他这个人,他这份越界的情感,让她感到不适和负担?
一股远比身上任何一道伤口都要剧烈的疼痛,从心脏深处迅猛蔓延开。
他眼中翻涌起浓重的自我厌弃,原本因见到她而亮起的眼眸迅速黯淡下去,蒙上了一层灰败的阴影。
“夜莺……”他再次开口,声音沙哑破碎得不成样子,“别不看我……我——”
他想道歉,为他可能带来的困扰,为他这份……不该存在的感情。
“K?nig,”夜莺被他话语里溢出来的委屈惊到了,立刻意识到他产生了误会。
她慌忙打断他,解释道:“不是的,你误会了,我只是暂时看不清楚东西,不是故意不看你的。”
她抬手,摸索着戴上了放在身旁的眼罩,声音里带着无奈:“视线很模糊,所以才没聚焦。”
看不清楚……?
不是厌恶,不是恐惧,不是疏离……而是……她受伤了?
原来是这样。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他上前一步,伸出手臂,轻轻地将她揽入了怀中。
他能感受到她瞬间的惊讶和身体的微僵,也能闻到她发间干净的气息,与他身上的血腥味格格不入。
“……很好。”他再次低声说道,这次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畔,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沙哑,“你没事……就很好。”
但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却让夜莺刚刚平复些许的心跳再次失控。
她该推开他吗?
可她……似乎一点也不讨厌这个拥抱,甚至在他坚实的臂弯里,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矛盾的情绪在她心中交织,让她僵在他怀里,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