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高大沉默的身影如同从阴影中剥离般,骤然出现在两人身侧。Nikto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夜莺没受伤的手腕,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要将她从Krueger身边带离。
【太耀眼了……】主人格的意识里泛起波澜,那是被外界窥见珍宝的不安。
【她的光芒,吸引了太多飞蛾。】
【一个两个……都想抢走我们的光。】另一个更阴沉的声音随之响起,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Krueger看着Nikto这近乎抢夺的举动,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并没有强行阻拦,只是对着Nikto的背影,用一种冰冷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说道:
“你又以什么身份带她走?你都不敢看自己面具之下的模样,你那点可悲的个性,不过是拙劣模仿他人的拼凑品。”
这句话精准地刺入了Nikto最敏感、最混乱的领域。
【他——敢——?!】人格们的怒火瞬间被点燃至顶峰,意识深处仿佛有碎裂的声音,【杀了他!挖出他的眼睛!让他为这句话付出代价!】
夜莺清晰地感觉到,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大手猛地收紧,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某种凶兽被激怒,即将冲破牢笼。
【控制……她不喜欢……】主人格艰难地维持着最后的枷锁,但副人格那毁灭一切的冲动正疯狂撞击着界限。
她眉头立刻蹙起,Krurger的话太过刻薄,触及了不该触碰的底线。
“Krueger。”夜莺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怒意,她看向Krueger,“我希望你清楚,我也只是一个‘拼凑品’,你根本不了解真正的我是什么样的。”
【她在……为我们说话?】副人格之一的狂暴杀意骤然一顿,转化为一种难以置信的、被扞卫的震颤,【她将自己和我们……归于同类?】
Nikto那即将爆发的狂躁气息猛地一滞。他们紧绷的手臂显示出他们内心的激烈挣扎,但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克制,生怕弄伤她分毫。
【离开这里。】主人格强行压制下翻腾的黑暗,做出了当前最优先的决策,【不能在她面前失控。不能。】
他们没有再看Krueger,只是沉默而固执地拉着她,转身大步离开了海滩,走向岛屿深处更为茂密、光线晦暗的丛林。
Krueger看着他们消失在林间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最终只是嗤笑一声,却没有再追上去。
Nikto拉着夜莺,一言不发地在林中穿行。
【远一点,再远一点……】意识里焦躁地催促,【远离那个杂音,远离所有觊觎者!直到只有我们和她!】
他们走得很快,步伐迈得极大,仿佛要借此宣泄内心翻腾的情绪,却又不得不时时留意身后被他们牵引着的人,确保她能跟上。
林间的光线逐渐变得斑驳而昏暗,四周只剩下脚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以及不知名昆虫的鸣叫。
他们就这样带着她走了许久,直到完全听不到海滩那边的任何声音,周围只剩下原始丛林的静谧。他们依旧没有停下,也没有解释。
终于,夜莺停下了脚步,手腕微微用力,示意他们停下。
她抬头看着他们那在昏暗光线下更显冷硬的面具侧影,问出了从被他们拉走时就存在的疑问:
“Nikto,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夜莺的声音打破了Nikto内心的狂乱循环。他猛地停住脚步,高大的背影在斑驳的光线下显得僵硬。
【去哪里?我们……能去哪里?】副人格的焦躁变成了茫然的回响。
【一个没有窥探,没有比较的地方……】主人格的思维艰难地运转,【但哪里存在这样的地方?尤其是……对于我们。】
他们缓缓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手,力道卸去后,那小心翼翼的克制反而更加明显。
他们背对着她,肩膀微微起伏,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林间的风声穿过叶隙。
夜莺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仿佛承载着无形重量的背影。
过了许久,Nikto才转过身,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透过面具,复杂地落在她脸上。那里面翻涌着太多情绪……怒意、狼狈……挣扎。
“我们……”他们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嘶哑,仿佛每个字都带着棱角,刮过喉咙,“在纠结……”
他们顿住了,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或者不敢说出真正的恐惧。
【纠结于这面具之下的丑陋,是否会熄灭你们的光。】副人格替他们说出了那句不敢言明的话,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近乎脆弱的迟疑。
夜莺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她的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度:“纠结什么?Nikto,告诉我。”
她的靠近让他们下意识地想后退,仿佛怕玷污了她。
但他们最终稳住了身形,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的问题,一个他们以为永远不需要、也不敢问的问题:
“样貌……很重要吗?”他们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仿佛这个问题的答案,关乎生死。
夜莺微微偏头,似乎有些意外他会问这个。
她思考了几秒,回答道:“不重要。”
这个答案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Nikto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但那光芒很快又黯淡下去。
【她在说谎吗?还是她根本不明白……】主人格无法完全相信,【她没见过……没见过我们面具下的地狱。】
【但她说了不重要!】一个副人格急切地想要抓住这根稻草。
沉默再次降临。Nikto低下头,看着自己带着战术手套的双手,那上面沾着洗不净的伤疤。
“我们曾经……”他们再次开口,声音更沉,仿佛每个字都从深不见底的井中艰难提起,带着潮湿的、陈旧的痛楚。
他们的目光落在脚下的土地上,又或者,是穿透了它,落进了某个无法挣脱的过往。
这不像是在讲述,更像是一场残酷的自我剖析。
“认识一个人。”他们以这样一个极其模糊,几乎等于什么都没说的开场白,开始了他们的“举例”。话音在寂静中散开,留下不祥的空白。
“他们……被折磨过,经历过一次严重的爆炸。铝热剂。”
最后三个字落下时,周围的温度似乎都攀升了。那不是日光的燥热,而是一种黏着的、窒息的高温,带着金属燃烧时特有的尖锐腥气。
“高温……吞噬了一切。”
他们的声音依旧维持着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没有颤抖,没有起伏。
可正是这种平静,让听者的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那平静之下,是烧灼过后万物成灰的死寂,是被熔解在极致高温里的、深不见底的悲伤。
“他们活了下来。但代价是……失去了曾经的部分面容。留下的,是扭曲的疤痕,像蜡像。”他们描述得极其客观,但每一个词都浸透着冰冷的绝望。
“他们戴上了面具。不是因为喜欢隐藏,而是因为……那面具之下的样子,连他们自己都无法直视。”
“那是……怪物般的模样。”
他们终于抬起眼,看向夜莺,冰蓝色的眼眸如同冻结的湖面,下面却涌动着汹涌的暗流。
“如果……我们是说如果,”他们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你遇到的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内在混乱,外表……如同从噩梦中走出的存在。你还会……‘要’他们吗?还会觉得,样貌不重要吗?”
他们将那个最深的恐惧,赤裸裸地摊开在她面前。
他在赌,用自己破碎的灵魂和全部的希望,赌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