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锐的身体僵住了，他死死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我看着老炮叔和大牛，看着他们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和赴死的决心。
那份名为“信任”的重量，再一次狠狠压上我的肩头，但这一次，我感受到了其中灼烧灵魂的滚烫，那是用生命点燃的温度。
“走！”杨锐终于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
老炮叔和大牛同时发出一声怒吼，如同两道决堤的洪流，猛地从藏身的断墙后跃出！
老炮叔手中的自动步枪喷吐出愤怒的火舌，大牛则将身上剩余的所有爆炸物不要钱似的扔向敌人！
瞬间，敌人的火力被这突如其来的决死反击吸引了过去！
“走啊——！”老炮叔的吼声最后一次传来，随即被更猛烈的爆炸声彻底吞没。
我和杨锐借着这用两位战友的生命和血肉换来的短暂空隙，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个狭窄的排水口狂奔。子弹在我们耳边发出尖锐的呼啸，灼热的气浪从身后追来，几乎将我们掀翻。
就在我的身体即将没入排水口那令人窒息的黑暗的前一刹那，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让我猛地回过头。
就那一眼，成了我此生无法摆脱的梦魇。
我看到老炮叔伟岸的身躯在弹雨中剧烈地颤抖，数朵血花在他胸前爆开，可他竟然依旧如同钉死在地上的旗帜，屹立着，打光了枪膛里最后一颗子弹……
我看到大牛被一发火箭弹直接命中，爆炸的烈焰瞬间将他吞没，只剩下一个在火光中扭曲、最终消散的模糊身影……
视线被滚烫的液体彻底模糊，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捏紧，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
“不要看！快走！”杨锐的声音带着泣血般的嘶哑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
不要看……不看……
管道内，是与外面炮火连天截然不同的死寂。只有我们两人粗重得像破风箱般的喘息，和压抑在喉咙深处、不成声的呜咽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我们成功了。用老炮叔和大牛的生命，换来了这条通往最终目标的、浸满鲜血的通道。
信任，让我们活了下来，却也让我们背上了此生永远无法偿还、只能用余生去背负的血债。
我们沿着冰冷滑腻的管道艰难爬行，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进入了信号塔底部的地下基座室。任务最终的目标是那个不断闪烁着幽蓝色指示灯的服务器，静静地矗立在房间中央。
杨锐一言不发，迅速从背包中取出高能炸药，开始在那冰冷的金属机柜上设置。他的动作依旧保持着惊人的精准和效率，但那紧绷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正在经历的惊涛骇浪与巨大悲痛。
“设置完成……三分钟后引爆。”他直起身，声音里是耗尽所有力气后的疲惫，空洞得吓人。
就在这时，脚步声从我们身后一堆废弃线缆的阴影处传来。
一个穿着笔挺敌军军官制服、肩章显示着不低军衔的男人，缓缓踱步而出。他身后，几名眼神凶狠、全副武装的士兵如同幽灵般现身，枪口瞬间锁定了我们。
“这里的防御是双向的。你们能如此‘顺利’地进来，只不过是因为我，放你们进来的。”外国军官的脸上挂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容。
杨锐反应极快，几乎在对方现身的瞬间，便猛地一步跨出，用他伤痕累累的身躯将我严严实实挡在身后，同时举起了手中弹药所剩无几的突击步枪。
尽管已是强弩之末，但他的姿态依旧像一堵不可逾越的墙，散发着最后的威严。
“拿下他们。”
士兵们开始呈扇形缓缓逼近，靴子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间本就狭窄的地下室，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杀机。
“雨晴，”杨锐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是气流摩擦的声响，带着一种异常的、令人心安的冷静，“听好。我数到三，你向左前方翻滚，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左边那两个人。右边的，交给我。”
我的心跳快得像要炸开，全身的血液却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冰冷彻骨。
我死死握紧了手中那支属于影子的、此刻冰冷沉重的狙击步枪，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影子短暂的教导。
感受枪身，放缓呼吸，人枪合一……
“一……”杨锐开始了倒数。
对面的军官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细微的动向，眼神一凛，打了个进攻的手势。士兵们立刻加快了逼近的脚步。
“二……”
我握住枪托的双手，这一刻离奇地稳定下来，仿佛有某种力量灌注其中。
“三！”
杨锐猛地向右侧扑出，身体在移动中已然开火！
哒哒哒！
短促而精准的点射，瞬间将右侧三名士兵的火力吸引了过去！
同一毫秒，我按照指令，不顾一切地向左前方翻滚，在身体尚未完全稳定的瞬间，几乎是凭借肌肉记忆抬起了那支本不适合近战的狙击枪，猛地抵肩，扣动了扳机！
砰！
巨大的后坐力撞得我肩膀生疼，但子弹竟然奇迹般地命中了最前面那名士兵的胸口！他踉跄着倒下。
另一名士兵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用狙击枪在如此近距离开火。就是这零点几秒的迟疑，给了我第二次机会！我来不及精确瞄准，几乎是凭感觉再次扣动扳机！
砰！
这一枪打偏了些，却恰好击中了那名士兵持枪的手臂！他惨叫一声，武器脱手掉落。
另一边，杨锐如同鬼魅般在有限的掩体间移动、闪避，每一次点射都带着以命相搏的狠厉！他竟然凭借精准的枪法和战术动作，压制住了右侧的敌人，又放倒了一个！
但敌人太多了！那名军官脸色铁青，拔出了手枪，眼神阴鸷地瞄准了正在闪转腾挪的杨锐！
“小心——！”我嘶声尖叫，试图调转沉重不便的狙击枪口，但身体的迟缓和距离，让我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反应！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