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轩听了龙颜卿的心声,唯感自己在须臾间坠入无间地狱。
可以多陪自己些时日?
所以,告诉她离开苍霂国后,自己过得多么痛苦凄惨,还是引不起她一丝怜惜和心疼。
卿儿最终还是要离开。
这里不好吗?为何要如此执着?
那么多在意她的人,难道就没有一人值得她牵挂、留恋吗?
她的心呢?
难道就如此生冷凉薄?
亲手消除自己的记忆,将那些美好的点点滴滴尽数抹除,她就不会痛苦难过吗?
还说自己是她的不可或缺。
骗子。
大骗子。
可是怎么办,这样一个冷心冷情之人,偏偏已刻入自己的骨血中。
就算打碎骨头,也无法剔除她融入的神魂烙印。
让自己想恨她都成了奢望。
既然恨不起,又舍不掉,那就用尽一切手段,将她强留下来吧。
她的那什么任务,永远都别想完成……
时轩的执念在心中疯狂滋长,面上却像是被龙颜卿安抚下来一般,缓缓松开她。
说话的声音闷闷的,却恢复了些许生气。
“嗯!卿儿所言有理,或许是我最近太过专注学习,用脑过度,才会胡思乱想,让你见笑了。”
龙颜卿见时轩从惊惧的情绪中脱离出来,暗自松了一口气,轻笑道:
“咱们不分彼此,四哥跟我这么见外,多伤感情,走吧,累了咱们就去睡觉。”
说完,就牵起时轩的手,往床榻走。
“卿儿,等一下。”时轩拉住她叫停。
龙颜卿转身看向他,微微蹙眉,随即像是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立即保证道:
“四哥别怕,我们睡素觉,啥也不干,我也会老老实实的,不去折腾你,你放一万个心。”
时轩听后,微愣一瞬,连忙说道:“卿儿误会我了,我只是想把爹娘准备的及笄礼给你。”
龙颜卿眼睛一亮,立即放开时轩的手,声音中透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爹娘的礼物终于来了吗,我还以为他们忘了呢,要是这样,我会伤心的。”
时轩从袖袋里拿出两份礼物,先拆开其中一个锦盒,从里面拿出一个凰韵荷包递给龙颜卿。
“哪哪能呢,娘为了给你绣这个荷包,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弄得大姐和二姐直喊偏心。
吵着闹着要让娘给她们重新补一份及笄礼。”
龙颜卿想到那个场面,眼底泛起一抹笑意,“能让大姐二姐吃醋,看来这荷包意义非凡啊。”
时轩点了点头,“娘听说用叠影绣绣出的凤凰色彩绚丽,更加灵动鲜活。
便选用最好的丝线,特意到绣魁楼里请教第一绣娘沈清。
前前后后绣了好些个都不满意。
直到前几日,娘才说这个荷包上的凤凰最逼真有灵性,定可让你如凤凰涅盘般璀璨夺目。”
龙颜卿看着凤凰的立体绣纹与幻彩流转,心中温暖涌动,念叨的声音中透着雀跃与感动。
“难怪娘有一段时间老是鬼鬼祟祟往外跑,原来是去干这么大的事去了。
我这么粗心的人,哪用得着这么精致的东西,娘随便绣一个得了,哪需费这功夫。”
时轩看着龙颜卿那副明明喜欢得要死,还嘴硬的小模样,隐在眉宇间的阴郁之气也消散了几分。
他勾起唇角,打趣道:
“卿儿要是把黏在荷包上的眼珠子挪一挪,我就信了你的话。”
龙颜卿娇瞪他一眼,“你管我!”
时轩宠溺轻笑,随即将另一个锦盒中的礼物拿出交给龙颜卿。
“这是爹亲自打磨雕琢的青吟哨,说是你遇到紧急情况时,就吹响它。
方圆十里之内,他会以最快速度赶过去。”
龙颜卿摩挲着手中通体莹润,雕刻小凤凰的虎骨骨哨,感动中带着些许无奈。
她看向时轩抱怨道:
“四哥,你也不劝劝爹,让他别整日隐在暗处,保护我的人那么多,哪里需要他亲自出马?
一把年纪的人了,和娘一起享享清福多好。”
时轩意味深长道:
“爹的事,我哪敢多嘴,不过,他送你青吟哨给你,你还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吗?”
“什么?”龙颜卿微怔。
时轩点了点她的小鼻尖,为她解惑:
“爹一方面想保护你,一方面又不想让你觉得愧疚,便用青吟哨告诉你。
他没有因保护你而被束缚,他也有自己的自由。”
龙颜卿听后,指着青吟哨说道,“就这?十里之内,叫什么自由?”
时轩拉着她往床边走。
“保护你是爹的执念,若你什么都不让他做,他怕是整日里都在牵肠挂肚。
你成全他的心意,反而让他踏实。”
“可……”
“你听我的准没错,快将礼物收起来,我们睡觉。”时轩打断她的话,将她按坐在床沿。
龙颜卿想着时父的固执,也只能如此了。
她将凰韵荷包和青吟哨往床榻的暗格中一放,便一把将时轩拽上了床……
与此同时,原太师府,现文府的静韵园里传出一阵阵刺耳的瓷器碎裂声。
院中的下人,听着文浅初的闺房中传出这么大的动静,大气都不敢出。
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迁怒受到无妄之灾。
玲儿看着跌坐在碎片中的文浅初,心中又惊又忧。
她从未看过小姐这般癫狂的模样,不仅将胭脂水粉和古董瓷器摔得粉碎。
连锦被床幔也剪得稀碎。
不就是与凤璇公主发生点不愉快,何至于失了往日的端庄与理智,变得如此息怒难平?
玲儿心中疑惑不已,可她也不敢在这时询问,只得默默地站在一旁耐心陪伴。
任由她家小姐发泄心头的愤懑。
玲儿注意到文浅初指缝处有鲜血滴落,才发现她掌心握着瓷器碎片。
连忙蹲下身,关切道:
“小姐,您拿瓷片做甚?快放下,手都流血了,让奴婢给您处理一下伤口……”
“滚出去。”
文浅初的喝斥声打断玲儿的话。
玲儿身子微震,愣了几息,想领命离开,又怕文浅初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来。
便继续劝说:
“小姐,您的手伤得太重了,再不上药治疗,让筋脉受损可如何是好?
玲儿求您,别这么折腾自己,再大的事都没你的身子重要……”
文浅初闻言,低垂的头猛地抬起,看向玲儿的目光满是凶狠与冷寒。
“滚出去,还要我再说几遍?”
玲儿从未见过文浅初这般骇人的模样,身子不受控地吓得一哆嗦。
口中的絮絮叨叨也被惊回腹中。
她不敢再耽搁半分,连忙拂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