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血雾染成暗赤,慈音的骨珠碎片还在半空飘着,每一粒都渗出黑血。
凤知微能听见她急促的心跳声——那声音透过圣纹法袍的金线,像擂在战鼓上的破锣。
你以为靠这些贱民的冤魂就能压垮神殿?慈音突然掐住自己的手腕,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净魂钟第五响已经启动,整座圣城的结界都在抽取活人的生气!
你怀里的小崽子,背上的盲女,还有那个快断气的酒僮——他们的命早被神收走了!
她话音未落,露娘突然发出一声闷哼。
凤知微低头,见盲女腕间的荆棘烙印正在渗出幽蓝光芒,那些嵌着碎玉的刺痕像活了般蠕动,竟顺着她的手臂往心口钻。
是玉里的咒!凤知微瞳孔骤缩。
前日在茶盏里发现的玉屑,哪是什么疏漏?
分明是慈音故意让露娘的——用盲女的血肉温养,等结界生门被打开时,这些碎玉就会化作索命针!
她反手扯下腰间的银针囊,十二根透骨针钉在露娘腕间大穴。
针尾系着的红绳突然绷直,竟从露娘皮肤下扯出半寸长的玉刺,上面还沾着淡粉色的筋膜。
疼......露娘额角全是冷汗,却反过来抓住凤知微的手,姐姐,我不疼......小满他......
凤知微转头,正看见小满瘫在墙根,原本拼出烧露台的破布被血浸透,他的指甲缝里全是炭灰,指节却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原来他根本不是在写烧露台,而是用炭灰拼了个字!
原来如此。凤知微突然笑出声。
那些被神殿踩在脚下的不洁者,早就在最绝望的地方种下了希望——露娘藏玉时故意留了半片在茶盏里,小满拼错字迹引她注意,阿蛮就算被钉了缚魂钉也要在她颈窝提醒剑来......他们用血肉当笔,在神坛的阴影里写了封血书。
慈音,你输了。她将露娘交给阿蛮抱着,指尖抚过金错刀的刀背,你以为用活人养咒就能掌控一切,却不知道这些被你当蝼蚁的人......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满地颤抖的祭司,才是这世上最锋利的刀。
话音未落,东南方突然传来的一声巨响。
凤知微抬头,正见那座供奉着净世神的白玉祭坛轰然倒塌,砸在神坛下的活埋坑里。
被压碎的棺材板里滚出半具骸骨,腰间还系着褪色的银铃铛——是前日被慈音处死的小豆子。
神、神像倒了!有祭司尖叫着跪下来,额头重重磕在血水里,神在惩罚我们!
慈音的法袍下摆被血水浸透,她望着倒塌的祭坛,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启动心网咒!
把凤知微的识海烧成灰烬!
话音刚落,凤知微便觉识海刺痛。
她前世被背叛时,那碗毒酒里下的就是心网咒的引子,此刻神殿的三百祭司同时结印,咒力如千万根细针,正顺着她的七窍往识海里钻。
姐姐!阿蛮突然挣扎着抬头,他心口的缚魂钉竟泛起红光,阿蛮的钉子......热!
凤知微猛地想起,缚魂钉的魔纹残章与她手背上的魔尊咒印本就同源。
她反手按住阿蛮心口,咒印与钉纹瞬间共鸣,识海里的识海活典突然发出金光——第二阶段进化后的活典,竟开始模拟沧夜的魔尊命格!
嗤——
心网咒的细针刚触到识海活典,便像碰到沸水的雪,融化。
凤知微感觉有股热流顺着经脉涌遍全身,她望着慈音惊恐的脸,突然低笑:大祭司可知,心网咒最怕什么?
她抬手按在自己眉心,活典的金光顺着指尖溢出,在半空凝成一行古篆:以毒攻毒,以魔破神。
你......你竟能引动魔尊的力量?慈音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青铜灯树。
灯树倒下时,第七层莲花灯盏里的晨露髓滚落在地。
噬灵鼠王地窜过去,用尾巴卷起那滴幽蓝,献宝似的放在凤知微脚边。
不是引动,是......凤知微弯腰拾起晨露髓,指尖的咒印突然亮起,他本就是我的。
远处的龙吟声突然清晰起来。
凤知微抬头,看见玄月被一团黑雾笼罩,黑雾中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尖燃着幽绿鬼火——是沧夜的魔傀。
凤知微,魔傀的声音带着沧夜特有的沙哑,我给你的噬灵鼠王,可还好用?
凤知微笑了。
她早让鼠王在圣城各处埋下了焚圣散的药引,此刻晨露髓触发结界生门,那些药粉正顺着裂缝渗入神殿的根基。
好用得很。她将晨露髓按在金错刀的刀镡上,不过魔尊,我需要你帮个忙。
魔傀的指尖鬼火突然暴涨,直接穿透了慈音布下的防护结界:
替我点一盏灯。凤知微望着满地的血水与冤魂,神不睁眼的夜,总得有人掌灯。
魔傀的鬼火落在金错刀上,刀身瞬间被染成幽绿。
凤知微反手挥刀,刀光过处,血水突然沸腾,那些模糊的人脸竟凝出实体——是被活埋的盲女、被拔甲的酒僮、被钉缚魂钉的孩童。
阿娘!
小豆子!
祭司们的哭嚎与冤魂的呜咽混在一起,震得圣城的琉璃瓦簌簌掉落。
慈音瘫坐在地,法袍上的圣纹正在剥落,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皮肤——那是长期使用禁术导致的尸变。
现在,凤知微走向慈音,金错刀的刀尖挑起她的下巴,该你尝尝被审判的滋味了。
她抬手划开慈音的手腕,鲜血滴在金错刀上,与刀身的幽绿鬼火融合,竟在半空凝成一面镜子。
镜中映出慈音的过往:她亲手剜盲女的眼,拔酒僮的甲,将小豆子钉上供桌时,嘴角还挂着笑。
罪镜凤知微的声音像冰锥,你害过多少人,镜中就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你。
慈音望着镜中无数双眼睛,突然疯了般尖叫:不!
神会救我的!
神——
神不会救你。凤知微打断她,因为神,从来都不在神殿里。
她反手将金错刀插进慈音心口,刀身没入的瞬间,慈音身上的圣纹彻底剥落,露出一具爬满蛆虫的骷髅。
医者即审判者,凤知微抽出刀,血珠顺着刀刃滴在地上,这是我替这世道定的规矩。
远处传来晨钟。
凤知微转身,看见露娘正用盲女的素绢替小满擦脸,阿蛮趴在她膝头,心口的缚魂钉已经变成了普通的木钉——被她用医毒之术化解了。
噬灵鼠王窜上她的肩头,晨露髓的微光与她手背上的咒印交相辉映。
更远处,黑雾散去,玄月重新洒下清辉,照在她发间的银簪上,映出沧夜的半张脸。
做得好。魔傀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的妖妃,该回家了。
凤知微抬头望向夜空,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等她彻底炼化圣毒转生,等她篡改了神殿的命格,她要让整个玄天大陆都知道,那个被退婚的废柴嫡女,早已站在世界之巅。
她弯腰抱起阿蛮,露娘和小满自觉地跟在身后,回家。
圣城的晨雾里,传来金错刀轻吟的声音,像在唱一首新的赞歌——神不睁眼的夜,她来点灯;神不审判的罪,她来执刀。
而在更遥远的九幽魔域,沧夜坐在魔殿的王座上,指尖摩挲着一枚半透明的玉坠——那是凤知微前日落在他枕边的,上面刻着二字。
我的妖妃,他望着玉坠里流转的晨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你比我想象中,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