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臂内侧的金痕,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死死嵌进肉里!那股撕裂般的灼痛和疯狂的悸动,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里面搅动、穿刺,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痛得我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只剩下自己粗重得像破风箱一样的喘息声。我死死咬着后槽牙,牙根都渗出了血腥味,左手用尽全力按住那疯狂跳动、灼痛欲裂的地方,指关节捏得死白,整个人控制不住地痉挛。
“沈砚!撑住!”
冷月清冷的声音穿透剧痛的迷雾,带着一丝罕见的急迫。她冰冷的手指没有碰触我的手臂,而是紧紧扣住了我的肩膀,一股沉稳的力量传来,试图帮我稳住身形。我能感觉到她目光如电,在我和池子里崔振山那赤红腐败的尸体之间飞快扫视。
丹田…蛊囊…金痕剧痛…
这三者之间,绝对有联系!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直觉,像冰水浇头!
“呃…没…没事!”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痛楚的颤音。剧痛如同潮水,一波强过一波,但更深处,一股被这诡异联系彻底激怒的狠劲也涌了上来!不能倒在这里!不能!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带着硫磺和甜腥腐败味的空气冲进肺里,呛得我一阵咳嗽,却也带来一丝清明。借着冷月稳住我的力道,我挣扎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青石地上爬起来,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冷汗浸透了里衣,黏腻冰冷。
“看…看那个鬼东西!”我喘息着,指向崔振山丹田处吸附着的那个刻满符文的金属蛊囊,声音嘶哑,“崔…崔振山的‘烈阳掌’…被它吸干了!”
冷月立刻松开我,一步跨到池边,动作依旧迅捷,但背影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她小心地避开池边那些深陷石中的抓痕和紫黑色的异血,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乌黑的蛊囊上。
“帮我…弄出来…”我强忍着右臂一波波袭来的剧痛和悸动,声音发虚,但语气不容置疑。我必须弄清楚这玩意儿!
冷月没有犹豫。她反手抽出腰间那柄从不离身的残鸢短剑——剑身细窄,寒光凛冽。她手腕一抖,剑尖如同最精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插入蛊囊与崔振山皮肤接触的边缘,动作轻巧得如同拨动琴弦。
“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剥离干涸胶质的声响。那吸附力极强的蛊囊,在残鸢剑精巧的力道下,终于被撬离了崔振山的丹田。冷月手腕一翻,剑尖一挑,那乌黑的金属蛊囊便带着一丝粘稠的拉丝,被甩到了池边的青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当啷”声。
就在蛊囊离体的瞬间!
我右臂内侧那疯狂灼痛和悸动的金痕,如同被切断了某种无形的连接,猛地一滞!那撕裂般的剧痛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虽然依旧残留着强烈的酸胀和刺痛感,但至少不再是那种让人恨不得砍掉手臂的疯狂!
“嘶…”我倒抽一口凉气,身体晃了晃,差点再次软倒。左手依旧死死按着右臂,但指间的力道终于松了一些。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一片模糊的刺痛。
冷月瞥了我一眼,没多问,立刻蹲下身,用残鸢剑的剑尖拨弄着那个落地的蛊囊。我也强撑着,拖着虚浮发软的脚步凑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蛊囊不大,只有成人巴掌大小,通体乌黑,非金非铁,触手冰凉沉重。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扭曲诡异、如同蝌蚪文般的符文,在温泉蒸腾的水汽和昏暗的光线下,那些符文似乎还在极其微弱地流动着,透着邪异。囊口是空的,像一个被掏空的蜂巢,内壁同样布满细密的纹路。
冷月用剑尖小心地拨开囊口,指向内部一个极其精巧的、由多层薄如蝉翼的金属片构成的涡轮状结构:“看这里。利用温泉热力驱动,形成强磁场旋涡。” 她又指向囊口边缘一圈细密的、如同针尖般大小的孔洞,“这些孔洞,在吸附瞬间,会释放出极其微量的…蛊虫。蛊虫并非直接攻击,而是瞬间侵入丹田气海,破坏内力运行的根基,使其变得‘松散’,然后…” 她剑尖指向那涡轮结构,“被这强磁场形成的旋涡,强行吸附抽离!”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沉在池底的那个碎裂黑色蛊瓶:“蛊虫的载体和催化剂,就是瓶中之物。遇温泉水则迅速溶解释放。崔振山在毫无防备的放松状态下浸泡温泉,给了这装置启动和生效的最佳环境。”
我听得心惊肉跳。这手段,比柳三那个利用气流的毒针机括更加阴毒,更加高效!目标直指武者最核心的内力本源!而且,利用了天然温泉的热力作为动力源!这他妈简直是天才和魔鬼的结合体!
“磁场…吸附内力…”我喃喃道,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自己依旧隐隐作痛、悸动未消的右臂金痕。刚才那种同步的剧痛…难道这金痕…也跟内力有关?或者说…它本身就是某种…被封印的“本源”?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冷月站起身,目光扫过周通、柳三、崔振山三处命案的方向(尽管此刻只能看到温泉池),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寒铁,条理清晰得可怕:
“三案共性:
第一,目标明确:均为特定武功大成者,收割其‘本源之力’——周通的刚猛筋腱,柳三的至纯足经,崔振山的烈阳掌内力。
第二,手法核心:均依赖精密机关与特殊蛊毒的结合。机关负责‘收割’动作(绞轮、毒针、磁吸),蛊毒负责瞬间破坏目标‘本源’的活性或稳定性(破坏筋肉活性、侵蚀足经、瓦解内力根基)。
第三,尸体异状:均造成尸体远超常理的加速腐败!蛊毒残留与本源被强行剥离造成的生命能量瞬间枯竭是主因。
第四,机关关联:”她指向地上的蛊囊和之前带回的齿轮、虹吸装置碎片,“所有机关部件,材质虽因功用不同有所差异,但其核心部分或关键连接处,均使用了同一种极其罕见昂贵的顶级材料——百锻乌金!且加工手法带有古老机关术的烙印。”
第五,环境利用:凶手极其擅长利用环境因素辅助机关运作——风筝线牵引(周通)、自然气流驱动(柳三)、温泉热力驱动(崔振山)。每一次,手法都在升级,更加隐蔽、高效、歹毒!”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我依旧捂着右臂的手上,眼神锐利如刀:“而你臂上金痕的异常反应,与第三案直接相关,且同步于蛊囊吸附内力之时。这绝非巧合。这金痕…很可能与你身世之谜,甚至与幕后黑手‘贰’及其所图谋的‘本源之力’收集,有着某种我们尚未知晓的、极其深刻的关联!”
最后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我心里!身世…金痕…师父…“贰”…无梦楼…佛窟孽胎…所有的线索碎片,似乎都被这该死的金痕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深不见底、充满不祥的漩涡!
我松开捂着右臂的手,那道金痕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比平时更加显眼,隐隐散发着一种微弱却令人心悸的温热感。它不再仅仅是困扰我多年的旧伤,更像是一个烙印,一个诅咒,一个指向我自身最大谜团和威胁的坐标!
“妈的…”我低骂一声,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被命运玩弄的愤怒和无力感,“所以…这狗日的‘贰’,在姑苏搞这连环血案,弄这些邪门机关和蛊虫,目的根本不是简单的杀人…他是在搞一场他娘的‘收割’实验!收集这些武林高手的‘本源之力’!像收庄稼一样!他想干什么?把这些‘筋’、‘足经’、‘内力’…凑在一起,熬一锅十全大补汤?!还是…想造个什么怪物出来?!”
我猛地看向冷月,眼中燃烧着被剧痛、愤怒和真相刺激出的狠厉光芒:“不管他想干什么!这三条人命,这笔血债!还有这该死的金痕…都指向同一个地方!同一个目标!这姑苏城里的连环命案,就是那‘贰’搞出来的!目的——收集或融合‘本源之力’!实验他妈的在升级!”
冷月迎着我愤怒的目光,缓缓点头,绯红的官服在温泉氤氲的水汽中,像一面染血的旗帜:“目标锁定。‘贰’,及其背后势力。当务之急,找到他们的巢穴,阻止下一次‘收割’!”
夕阳的余晖彻底沉入山后,暖玉池笼罩在愈发浓重的暮色和硫磺腥气之中。崔振山赤红腐败的尸体在温泉里无声地诉说着恐怖。老伙计在山庄门口焦躁的嘶鸣声隐隐传来,像是在催促。
右臂的金痕依旧残留着酸胀的刺痛和微弱的悸动,像一颗埋在我血肉里的定时炸弹,又像一条指向深渊的路标。姑苏城的阴影,浓得化不开。但我和冷月的目标,从未如此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