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桑九躺在床上,意识不受控地坠入了上一世,那些事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在矿场的日子,每一天都很难熬,梦里桑九仿佛能感受到在矿洞里那黑到令人发狂的安静。
因为最让人窒息的不是高强度的挖矿,是乌矿本身。
这种矿石像能吞掉所有声音,哪怕几十号人在地下拿着铁镐凿矿,耳边也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怦怦作响。
虽然每个人头上都挂着盏萤石头灯,但昏黄的光也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矿壁,再远一点就是浓得化不开的黑。
大家就像被隔绝在一个个单独的 “牢笼” 里,明明身边可能就有其他人,却只能看见自己的影子,连互相递个眼神都做不到,只有手里铁镐敲在矿石上的震动,能勉强证明自己还 “活着”。
但矿场的苦远不止“挖矿”那么简单。
每天挖的矿石,一部分得用来抵游戏舱的债务,剩下的才能换吃食、水和衣服这些生存物资。
不够的只能靠树叶、雨水、抓矿鼠充饥。
刚开始有的人任务不够,就盯着好欺负的人抢,到后来,饥饿和绝望磨掉了所有人的现代文明意识,矿场里只剩下最原始的蛮力争夺,今天抢别人的馒头,明天可能就被抢了仅有的水。
桑九一开始也不是什么能打的人,但为了护住自己和周云芳的那点食物,桑九是抱着“不怕死、不怕疼”的狠劲,别人抢她就跟人拼命,哪怕被打得浑身是伤,也绝不会把东西让出去,两人就靠着这点互相撑着。
最让人绝望的不是这些挨打和挨饿,是连 “死” 都逃不掉。
起初有人想,大不了在矿场里死一次,总能重回复活点离开。
可谁都没料到,他们从签合同那天起就落了套,当时被收走的那丝不起眼的精神力,就是后面矿场用来追踪她们的依据。
那些抱着 “死了就能重回复活点” 的念头自寻短见的,那丝精神力都会像定位标一样,把重生后的位置精准传到矿场主手里。
抓回来的人没有一个能好过,鞭子抽、饿肚子都是轻的,有的甚至会被直接锁进更黑的矿洞,连萤石头灯都不给,任其在死寂里熬着,最后崩溃。
而那些精神崩溃的人桑九并不清楚它他们的下场,只是在每天来收矿的工头那只言片语里推断出并不是比矿场更好的地方。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和更狠的折磨,慢慢磨掉了所有人的侥幸。
到后来,没人再敢提 “死亡逃走” 这回事,连心里想一想,都会忍不住打哆嗦。
她和周云芳一直相互打气,互为对方支柱。
一年后,周云芳表嫂来赎人。
当时周云芳求她表嫂一起赎桑九出去,但那矿场主事却只肯让赎一个。
周云芳走前,让她表嫂给桑九留了不少吃的,还给她换了身新衣服,临走时说会挣了钱回来救她。
桑九后来也没等到周云芳的消息,直到矿场的第二年,她好不容易在乌金矿中挖到一颗极为稀有的“凰血赤金”。
后来桑九查过资料才知道,乌金矿是锻造法器的材料,这种材料特殊在于不仅能吸收声音而且还能吸收灵力,这就意味着任何灵力催动的法术在矿洞都是无用之功。
没有灵力的人工采集是最合适的,因此她们这些能无限次重生的玩家成了最便宜的劳动力。
而凰血赤金是乌金矿中偶尔会伴生的一种极其珍贵的材料,它锻造出来的武器至少是天级以上,价值无法估算。
因为其极为稀有,往往一座乌金矿脉开采多年,也未必能出现一枚凰血赤金,虽然桑九当时并不知这东西的价值但那东西看着就不简单。
在凰血赤金发出光亮后的瞬间她拼死护住这凰血赤金跑了出去,本来她打算拿着这凰血赤金去和找矿场主事换自己的自由,谁知那天那主事没来。
怕拖得太久自己保不住这东西,她沿着自己踩好点的路线摸索着下山。
可她刚靠近主事在山脚下的屋子,准备按照往常那样溜进去先找点吃的,就撞见平时在她们面前趾高气昂的主事正躬身对着一个男人,一口一个 “主人” 地喊。
而那被称作主人的男人还带了个年轻男人,两人似乎在商议什么上贡数量,最重要的是那‘主人’在两人争执时直接称那年男人为“盛缙”。
桑九一直缩在外面不敢出声,直到 “盛缙” 离开,她刚要起身找矿场真正的 “主人” 谈条件,就听见管事和那 “主人” 聊起最近矿场人数损耗严重的事。
听他们说,那些疯掉的玩家,都被送去当 “种子” 了,桑九一开始不明白,后来他们的只言片语的话里才知道,他们是想研究怎么让玩家在游戏里生后代,世世代代都留下来挖矿。
等意识到这一点后,桑九明白对方根本不可能会轻易放他们离开,尤其是像她这样挖矿找矿还有点潜力的人还是女性。
她没有声张而是在房子里找了个荫庇的位置躲了起来,直到外面人来报说她拿着挖出来的凰血赤金跑了,见那‘主人’从储物空间拿出个圆盘来。
桑九将从管事那摸到的油桶里的油浇到房子周边,直接一把火烧了那主事的住所。
还趁乱杀了那‘主人’,把他身上所有东西都打包带着,包括他手上圆盘、玉戒指和衣服,随后她带着这堆东西和带着凰血赤金逃了出去,在青云镇游戏玩家最多的地方隐姓埋名生活。
那能搜寻她们踪迹的圆盘落在桑九的手里,那些人再也没来找过她,她也平静生活了一段时间。
却没想到有一天会在青云镇遇到桑项明一家。
那时这三人穿着体面,看着生活过得不错,在彼此眼神对上瞬间,他们眼神里明显透着几分她竟然还活着的震惊。
桑九本就没打算主动去找他们,桑家父母似乎也怕她赖上,往后在镇上碰见,始终保持着互不打扰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