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木林边缘那场短暂而血腥的遭遇战,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北境荒原上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龙廷卫队以近乎零伤亡的代价,全歼布雷克伯爵一支精锐的斥候骑兵队,并将三十余颗血淋淋的首级,用长杆高高悬挂于边境一处显眼的山坡之上。寒风吹过,那些怒目圆睁、表情凝固在惊恐与不甘中的头颅微微晃动,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气息。
这一举动,充满了赤裸裸的挑衅与示威。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了黑石镇,也以更快的速度,传回了北方那座正在加紧构筑的、庞大的军营——冰熊壁垒(布雷克军大营)。
黑石镇内,原本被战争阴云笼罩的恐慌情绪,为之一扫!镇民们奔走相告,脸上洋溢着难以置信的兴奋与自豪。
“听说了吗?领主大人亲自带人,把北境佬的先锋队杀光了!”
“一个都没跑掉!咱们的人连伤都没几个!”
“老天爷!领主大人一定是得到了神佑!”
“龙廷万岁!莱恩大人万岁!”
士气,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高涨起来。之前对战争的恐惧,很大程度上源于对北境边军强大战斗力的固有认知。而这场干净利落的胜利,如同撕碎了那层神秘而可怕的面纱,让龙廷的军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北境伯爵的军队,并非不可战胜!领主大人拥有着他们无法想象的神秘力量!
城堡广场上,那堆积如山的、沾染着血污的北境制式铠甲和断裂的武器,成为了最有力的证明,每日都吸引着大量镇民围观,引发阵阵惊叹。格雷戈老管家趁机组织人手,大肆宣扬莱恩的“神威”与龙廷卫队的“勇猛”,进一步巩固信仰,凝聚人心。
托尔克·铁腕更是兴奋得如同打了鸡血,整日泡在军营里,操练那些因为首战告捷而士气爆棚的新兵蛋子,吼声震天响,训练的严苛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他现在对莱恩那“古怪”的队列训练和纪律要求,再无半分怨言,反而视若珍宝——毕竟,胜利是最好的说服剂。
然而,与黑石镇内的欢欣鼓舞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城堡核心层愈发凝重的气氛。
莱恩·凡·多恩站在城堡最高的了望塔上,寒风吹动他黑色的斗篷,猎猎作响。他面色沉静,目光穿越荒原,仿佛能望见远方那座正在集结更多兵力的敌军大营。筑基中期的修为让他视力远超常人,甚至能隐约看到天际线上那一片不自然的、如同阴云般的尘烟——那是大军行动时扬起的尘土。
“大人,”玛拉·影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冰熊壁垒传来的消息。布雷克伯爵暴怒,斩杀了负责先锋侦察的指挥官。他已下令加速建造攻城器械,并从前线又调来了两个百人队的边军老兵。预计…最多五日,其主力将完成集结,兵临城下。”
莱恩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五日…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一些。布雷克的反应,比他想象中更加激烈和迅速。这位北境伯爵,绝非易与之辈。
“法金那边有消息吗?”莱恩问道。
“有,”玛拉点头,“他成功进入了冰熊壁垒,献上了‘厚礼’(一批精美的瓷器、丝绸和…掺了大量沙子的粮食),并按照您的指示,表现得卑躬屈膝,极力陈述黑石镇的‘贫瘠’与‘惶恐’,表达了愿意臣服纳贡的意愿。”
“结果如何?”
“布雷克伯爵收下了礼物,但…态度极其傲慢。他当众辱骂了法金,将其斥为‘篡逆者的走狗’,并勒令法金带回最后通牒:限龙廷之主莱恩·凡·多恩,三日之内,开城投降,自缚请罪,交出所有权力和…所谓的‘邪术’秘密。否则,大军一到,鸡犬不留,必将黑石镇…夷为平地。”
莱恩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果然不出所料。布雷克根本不屑于谈判,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彻底吞并。法金的“示弱”任务,算是完成了,既拖延了微不足道的一点时间,也进一步助长了布雷克的骄狂之气。
“法金人呢?”
“已被驱逐出营,正在返回途中,预计明日可到。”
“很好。”莱恩转过身,“玛拉,你接下来的任务,是重中之重。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摸清布雷克主力确切的进攻路线、其攻城器械的类型和数量、以及…随军法师的具体情况和能力。能做到吗?”
玛拉眼中寒光一闪:“我会动用所有‘影蛛’,甚至…亲自潜入。必给您带来确切消息。”说完,她的身影再次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玛拉离去后,莱恩并没有走下了望塔。他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迎着凛冽的寒风,缓缓闭上了双眼。
意识沉入识海,那淡蓝色的系统面板悄然浮现。
【香火点】:1892
数字相比之前又有增长,显然是首战告捷极大地刺激了信仰的产出。然而,面对即将到来的大军,这点香火点依旧显得杯水车薪。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可兑换列表。【一次性攻击符箓】、【群体祝福】…这些都只是杯水车薪,无法决定一场大规模攻防战的走向。他的视线,最终牢牢锁定在了一个早已关注、却因消耗巨大而一直犹豫的选项上:
【简易阵法·迷踪厚土阵(组合)】:消耗800香火点。提供【迷踪阵】与【厚土阵】的组合阵图及基础能量引导符阵。效果:1. 【迷踪阵】:扭曲陷入阵中敌军的方向感与视觉,使其难以辨别方位,自相混乱,行动迟缓。2. 【厚土阵】:微弱加固阵法范围内的地面与墙体,提升防御工事耐久度,微弱削弱敌军冲击力。覆盖范围:方圆百米(需提前布设,消耗材料布置阵基)。维持消耗:视敌军冲击强度,每分钟自动消耗1-10香火点。
800点!几乎是他现有香火点的一半!而且还有持续的维持消耗!代价巨大!
但是,它的战略价值,无可估量!若能成功布设,足以在关键时刻,扭转整个战场的局势!
就在他权衡利弊、难以决断之际,灵魂深处,那冰冷而威严的祖龙之魂,再次发出了低沉的龙吟。
“哼,优柔寡断,岂是成事之态?!香火虽珍,然用之得所,方显其值!昔年寡人筑长城,耗资巨万,民夫死伤无算,然北御匈奴,保中原百年安宁,其利千秋!此阵虽简,然用于此关键之地,阻敌于城下,挫其锐气,保汝根基,其价值,远超区区香火!”
祖龙魂的意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阵道之要,在于‘借势’与‘惑心’!迷踪乱其智,厚土挫其锋!择地布设,尤为关键!非是城下,而是…其必经之路,其锋芒最盛之处!譬如…城门之外,护城壕之前!待其蜂拥而至,阵势骤起,必收奇效!”
莱恩心神一震,豁然开朗!是啊,阵法并非只能用于被动防守,更能用于主动的战场控制!将其布设在敌军攻击最猛烈、人员最密集的区域,才能最大化其效果!
“然,布阵需时,需材,需隐秘。”祖龙魂继续道,“敌军斥候虽遭重创,然布雷克非庸才,必再派更多眼线。汝需速决,需掩人耳目。”
“我明白了。”莱恩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系统,兑换【简易阵法·迷踪厚土阵(组合)】!”
【兑换确认!消耗800香火点!】
【剩余香火点:1092】
【阵法图纸及核心符阵灌注能量传输中…】
一股庞大而复杂的信息流涌入莱恩脑海,包含了两种阵法的符文结构、能量节点布置、阵基材料要求(需要蕴含微弱土系能量的石材或金属,以及引导精神混乱的特制粉末)、激活手法以及维持技巧…
与此同时,一股精纯的系统能量被预存,等待注入阵眼。
莱恩猛地睁开双眼,精光四射。他快步走下了望塔,立刻召集了格雷戈和托尔克。
“格雷戈,立刻去库房,将我上次让你收集的那些‘黑曜石核’(蕴含微弱地脉能量的劣等魔晶碎块)和‘幻光尘’(一种能微弱干扰精神的矿物粉末)全部取来!有多少拿多少!再调集一队绝对可靠、口风严实的工匠,要懂得石工和铭文雕刻基础的!”
“托尔克!从现在起,夜间加派双倍巡逻队,尤其是城墙外围和护城河区域!但凡发现任何可疑身影靠近,格杀勿论!我要确保城外百步之内,连一只老鼠的活动都在我们掌控之中!”
两人虽不明所以,但看到莱恩那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立刻领命而去。
是夜,月黑风高。
黑石镇北门外,护城壕之外的一片开阔地上,数十名被严格筛选出来的工匠,在莱恩亲自监督和莉莉娅带领的卫队严密警戒下,开始了紧张的作业。
他们按照莱恩的指示,小心翼翼地在地面挖掘坑洞,将那些铭刻了诡异符文的黑曜石核埋入特定位置,覆盖上泥土和碎石掩饰。又将幻光尘混合着特制的粘合剂,以极其细微的量,涂抹在周围的地面石块和残存的木桩上。
莱恩则行走在布设好的节点之间,指尖闪烁着微弱的龙息真气,引导着系统灌注的能量,逐一激活那些埋藏的石核,将其连接成一个无形而复杂的能量网络。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紧张而高效。寒风掩盖了所有的声响,夜色提供了最好的掩护。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阵法才初步布设完成。所有痕迹都被小心掩盖,看起来与往常并无不同。
莱恩站在阵眼位置——一处看似普通的土丘之后,感受着脚下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能量流动,长长舒了一口气。成了!
【迷踪厚土阵】(简易),已如同一个无形的陷阱,悄然张开了口袋,静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 …
与此同时,北方,冰熊壁垒。
中央那座最大的、以巨熊皮毛装饰的营帐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北境伯爵布雷克·冰熊,一位身材高大魁梧、面容粗犷、留着浓密虬髯的中年男子,正如同暴怒的真正的冰熊般,在帐内来回踱步。他身披厚重的精钢符文板甲,每一步踏下,都让地面微微震动。营帐中央的火盆映照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和赤红的双眼。
“废物!一群废物!”他咆哮着,声音如同雷鸣,震得帐帘都在颤抖,“三十名最好的轻骑游侠!竟然被一群乡下民兵全歼?!连逃都没逃回来几个?!首级还被挂起来示威?!奇耻大辱!这是对我布雷克家族,对整个北境边军的奇耻大辱!”
帐下,几名身着华丽盔甲的男爵和将领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还有那个莱恩·多恩!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篡逆者!泥腿子领主!”布雷克猛地停下脚步,一拳砸在厚重的木桌上,发出砰然巨响,“竟敢派一个卑贱的商人来愚弄我?!献上那些垃圾!还想求和?!他以为他是谁?!我要把他剥皮抽筋!把他的头骨做成酒杯!”
“伯爵大人息怒…”一位年纪稍长的男爵硬着头皮劝道,“敌军或许…或许真有些邪门的手段…我们是否…”
“邪门?!”布雷克猛地打断他,眼中闪烁着暴戾与不屑,“不过是一些装神弄鬼的把戏!或是走了狗屎运,埋伏了我的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巨剑,剑锋指向南方,声音充满了冰冷的杀意:“传令下去!明日清晨,全军拔营!我要亲自踏平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黑石镇!我要用火焰和鲜血,洗刷所有的耻辱!我要让整个特尔大陆都知道,冒犯北境守护者,是什么下场!”
“攻城槌!投石车!全部给我推到最前面!还有卡尔法师!”他看向帐角一位身穿蓝色法袍、神色冷漠的中年法师,“到时候,给我轰开他那该死的乌龟壳!我要让他在绝望中哀嚎!”
“如您所愿,伯爵大人。”卡尔法师微微躬身,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战争的齿轮,已然加速转动。
北境伯爵的愤怒,化作了冰冷的钢铁洪流,即将以碾压之势,扑向南方那座刚刚燃起希望之火的小镇。
而小镇之外,一张无形的罗网,已然悄然织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