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变脸来得突然而猛烈,刘营长吓得“噌”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身体绷得笔直,脸色煞白,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连连躬身,声音都带着颤:“对不起!旅长!我……我知道!是我考虑不周!我……我没收好处!我就是想着朱老弟他……他毕竟也算自己人,而且……” 他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利索了,求助般地瞥了我一眼。
我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但脸上没有任何惊慌或急于辩解的神色。我心里明镜似的,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与其说是冲刘营长,不如说是冲我来的。这是米赫在给我下马威,在试探我的底气和反应,也是在抬高他接下来谈判的价码。他在演,演一出“深恶痛绝”的戏,好为后面索要更大的利益做铺垫。
我没有接招,没有急着解释,也没有替刘营长开脱。我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目光平静地看着办公桌后那个愤怒的军人,任由房间里充斥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和刘营长惶恐的道歉声。有时候,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尤其是在对方主动“表演”的时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概过了一两分钟,办公室里只剩下刘营长越来越微弱、越来越无措的解释声,以及他自己粗重的喘息。米赫的怒意似乎没有因为刘营长的惶恐而减弱,他依旧板着脸,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目光冰冷。
眼看这“戏”有点要演僵,氛围已经压抑到了极点,刘营长急得额头青筋都起来了,他猛地转向我,用眼神拼命示意,仿佛在说:老弟,你倒是说句话啊!然后,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对米赫说道:“旅长!您消消气!朱老弟他……他真的没有恶意!他就是想……想做点正经买卖!而且我想着,如果他这赌场真能做起来,规模肯定不小,那……那每个月……不,每年的……流水和利润……肯定非常可观!到时候,咱们盟克军这边,您不也能多一份稳定丰厚的收入吗?这对咱们招兵买马、改善装备,也是大有好处的啊!”
刘营长这番话,终于把“利益”这个核心问题,以一种近乎哀求的方式,摆到了台面上。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我,终于开口了。
我没有理会刘营长那番关于“盟克军收入”的铺垫,也没有去辩解赌博的好坏。我微微坐直了身体,目光直视着米赫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语气平静,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直接抛出了我此行最大的诚意和底牌:
“米旅长,咱们之前也算打过交道,您应该知道我朱然是什么样的人。我做事,不喜欢绕弯子,我就把话摆在明面上说了。”
我顿了顿,迎着米赫骤然变得锐利无比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
“赌场的分红,您说了算。我,不还价。”
我这句话说完,办公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米赫明显愣了一下,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和审视。他大概设想过我会讨价还价,会搬出各种理由说服他,甚至做好了再次发怒、将我轰出去的准备。但他没想到,我会如此干脆、如此彻底地将主动权拱手相让,这反而让他原本准备好的“剧本”有些接不下去了。
我趁着他这短暂的愣神,立刻又补上了一句,语气无比诚恳:“米旅长,我们是真心实意想在孟鸠把博彩这门生意做好、做稳、做长久。但这行,水深浪急,没您这棵参天大树在背后撑腰、站台,我们根本玩不转,也站不住脚。所以,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您的允许,更是您实实在在的支持。”
米赫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重新评估我的分量和意图。然后,他没有再继续刚才那套“深恶痛绝”的表演,而是转过头,对着还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的刘营长,用恢复了平常的、但依旧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道:“小刘,到饭点了。你去,让厨房准备几个菜,留小朱在这吃个便饭。”
“是!旅长!我马上去安排!” 刘营长如蒙大赦,连忙应声,又偷偷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然后迅速转身,拉开房门退了出去,并小心地将门重新关好。
我知道,这是米赫要把刘营长这个“中间人”暂时支开,有些话,他要跟我单独谈。看来,我抛出的“您说了算”这个饵,他咬住了。
果然,等刘营长的脚步声消失。米赫的身体向后,彻底放松地靠在了宽大的椅背上,之前那副威严逼人的气势收敛了一些,但眼神却更加锐利和直接,像两把手术刀,仿佛要剖开我的内心。
他看着我,问出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关于“资格”的问题:“你刚才说的话……股份的事,你,能做主吗?说了,算不算数?”
我知道,这是最后的确认。我脸上露出一个坦然而自信的笑容,迎着他的目光,语气肯定地回答道:“米旅长,我今天能坐在这里,跟您谈这件事,那我说的每一句话,就都能做主,都算数。如果做不了主,我就不来浪费您的时间了。”
“嗯。” 米赫从鼻子里应了一声,算是认可了我的回答。他不再兜圈子,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如炬地盯着我,直接开出了他的价码,语气不容商量:“那我也直说了。我,和我的部队,现在确实需要钱,大量的、稳定的钱。赌场开起来,我要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是纯利润的分红,不是流水。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