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停歇后的死寂,比之前的喧嚣更让人心头发紧,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和血腥气。我从藏身的土坡后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草屑,目光冷峻地扫过眼前这片惨烈的战场。
月光下,横七竖八的尸体,流淌汇聚的暗红色血泊,歪倒冒烟的汽车残骸,以及此起彼伏、越来越微弱的呻吟声,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景象。我迈开脚步,踩着碎裂的玻璃和黏稠的血浆,走向战场中央。
一个右臂被子弹撕裂、浑身是血的男人,正蜷缩在一辆被打烂轮胎的车门边,身体因剧痛而抽搐着,嘴里发出绝望而痛苦的“嗬嗬”声。我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他似乎感觉到了有人接近,艰难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对上了我冰冷的眼神。他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
我抬起脚,沾满泥泞的靴子轻轻踩在了他血肉模糊的脸上,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俯下身,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如同死神的低语:“回去,给你大哥带句话。告诉他,我叫朱然。以后,别动不动就威胁人,让他记好了。”
我说完,收回了脚,不再看地上那只剩半条命的传话人,转身对着已经集结过来的兄弟们,干脆利落地一挥手:“撤!”
“是!朱哥!” 众人齐声应道,声音在寂静的战场上格外响亮。他们迅速行动起来,从敌人的尸体和车辆残骸上快速搜集着还能使用的武器、弹药,动作麻利,训练有素。不到十分钟,现场被打扫干净。
“走!” 我率先走向藏匿在不远处树丛中的车辆。茉莉、根硕和其他人紧随其后,迅速登车。引擎发出低吼,几辆车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然驶离了这片刚刚被血与火洗礼过的地方,全速奔向那条能带我们返回安全区域的河流。
半个小时后,我们抵达了河边。
刚一下车,船老大就小跑着迎了上来,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庆幸和一丝抱怨:“哎哟喂!我的老板!您可算是来了!我都快等不住了!快快快!赶紧上船!这地方不安全,巡逻的随时可能过来!”
我点点头,一边示意兄弟们快速登船,一边对他说道:“辛苦了。对了,你有辆车,用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开不了了。多少钱,过去了一块儿算给你。”
船老大摆摆手,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没事!老板您人平安就好!车子那都是小事,小钱!等过了河,安顿下来,咱们慢慢算,不着急!”
“行,那就过去再说。” 我干脆地应道,不再多言。
“好嘞!” 船老大应了一声,率先转身,“噗通”一下跳进了及腰深的河水里,冰凉的河水让他打了个哆嗦。他回身招呼我们:“老板,快下来!我准备了三条船,咱们挤一挤,一趟就能全过去!”
“噗通!”“噗通!”“噗通!”
我们一行人没有丝毫犹豫,一个接一个,利落地跳进冰冷的河水中,奋力涉水,朝着那几条象征着“回家”的小船趟去。
冰冷的河水浸湿了裤腿,我们手脚并用地爬上摇晃的小船。船不大,七八个人挤在上面,显得十分拥挤。船老大坐在船尾操控着引擎,小船在发动机沉闷的轰鸣声中,缓缓驶离岸边,朝着黑暗的河对岸破浪而行。
船上里一片寂静,只有引擎声和水流声。船老大似乎想打破这沉默,也可能是出于好奇,他回过头,借着船舱里微弱的灯光打量着我们这群满身硝烟味、神色冷峻的人,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老板……我看您和您这帮兄弟,个个身手不凡,气度……不像是来玩的。这是要做大买卖吧?不知……是做哪一行的?”
我抱着湿透的胳膊,靠在冰冷的船帮上,脸上挤出一丝疲惫和无奈,苦笑道:“嗨,兄弟抬举了。哪是什么大买卖,就是做点小本生意,挣点辛苦钱,混口饭吃。你看,这不,今天就差点把命搭进去,被人追得满山跑,狼狈得很。”
船老大露出一副恍然和同情的表情:“在t国这地界,谁这么大胆子,敢这么追你们?这边治安……一向还算可以啊。”
“对方好像叫什么……‘灰哥’?” 我装作努力回忆的样子,报出了这个名字。
“灰哥?!” 船老大一听这个名字,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身体猛地一挺,差点没从船尾掉下去,声音都变了调,“您是说……青红会的那个……灰哥?那个二当家的儿子?!”
“哦?你认识?” 我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语气平淡。
“认识!怎么可能不认识!” 船老大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敬畏、后怕、还有一丝莫名的热情交织在一起,“他在这一片,谁不知道啊!我们老大……跟他爹还有些交情呢!老板,你们……你们到底怎么惹上他了?要不……我帮您几位从中说和说和?说不定能大事化小?”
看着他脸上那种“攀上关系、想当和事佬”的表情,我脸上浮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甚至带着点戏谑的笑容,慢悠悠地说道:“说和?恐怕不太好说啊。我把他一条胳膊给卸了,还打死了他几十号兄弟。这仇……你说还能解得开吗?”
“什么?!你……你把灰哥的胳膊给……” 船老大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惊骇无比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疯子,结结巴巴地话都说不利索了,“你怎么……你怎么敢……”
就在这时,小船一阵轻微的摇晃,靠上了对岸的简易木桩码头。
“好了,看把你吓的!” 我突然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船老大的肩膀,语气轻松地说,“跟你开玩笑的!瞧你那胆子!”
“哎哟!我的老板!您可吓死我了!” 船老大一听这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着胸脯,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笑容,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我就说嘛!在这t国,谁敢动青红会的人啊!那不是活腻了嘛!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