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血腥气尚未散尽,蚀月神立在门槛边,墨色衣袍被晚风拂得微扬。他看着萧凛踉跄离去的背影,又瞥了眼地上苏卿卿冰冷的尸体,眼尾银纹泛着淡淡的光,像在品鉴一场精心编排的人间闹剧。
“凡人的执念,果然有趣。”他忽然开口,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林羡正擦拭着苗刀上的血迹,闻言抬头:“你是说萧凛?”
“是他,也是苏卿卿。”蚀月神缓步走近,目光扫过满地狼藉,“一个因愧疚而救赎,一个因贪婪而毁灭。短短数日,便完成了从‘忠犬’到‘叛徒’,从‘团宠’到‘枯骨’的转变,比蝶境千万年的沉寂,精彩多了。”
他活了太久,见惯了神明的淡漠疏离,却从未见过人间这般剧烈的情绪起伏。萧凛护着许南枝时的决绝,喂蛊时的狠厉,以及事后眼中的释然,像一幅幅鲜活的画卷,在他眼前铺展开来;而苏卿卿从得意到恐惧,从疯狂到绝望的转变,也让他感受到了凡人欲望的炽热与可怕。
“这不是戏。”林羡收起苗刀,语气平淡,“是他们自己选的路,也是他们应得的下场。”
“在我看来,便是戏。”蚀月神微微偏头,眼神深邃,“你是这场戏的导演,萧凛是执行者,苏卿卿是牺牲品。你借萧凛之手清理余孽,既报了仇,又收了人心,手段不算高明,却足够有效。”
林羡心中一怔,没想到自己的算计,全被蚀月神看在眼里。他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道:“对付恶人,无需讲什么光明磊落。”
“我没说这不好。”蚀月神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人间的规则本就如此,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比起神明的直来直往,你们的‘算计’‘背叛’‘救赎’,更能让我感受到‘活着’的滋味。”
他想起萧凛喂蛊时的眼神,那里面有恨,有悔,有解脱,复杂得让他着迷;想起苏卿卿临死前的哀嚎,那种极致的恐惧,是神明永远无法体会的情绪;更想起林羡运筹帷幄时的冷静,以及看到许南枝安全时眼中的担忧,这些细微的情绪波动,都让他觉得新奇。
“你似乎很喜欢看这些?”林羡问道。
“是。”蚀月神坦然承认,“千万年的永夜太过无聊,你们的喜怒哀乐,就像一道光,照亮了我的岁月。”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羡身上,“尤其是你,林羡。你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心中藏着仇恨与执念,却又不失底线与温度。你会算计,会复仇,却也会保护许南枝,会给萧凛救赎的机会。这样的你,比纯粹的善,或纯粹的恶,都要有趣得多。”
林羡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被蚀月神如此直白地“点评”,让他有些不自在。他移开目光,看向破庙外的夜色:“我们该回去了,南枝还在等我们。”
“也好。”蚀月神没有再追问,转身跟上他的脚步。
路上,两人并肩而行,夜色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蚀月神忽然又开口:“萧凛的救赎,还未结束。”
“我知道。”林羡点头,“他欠的债,不是杀几个恶人就能还清的。以后,他会留在苗寨,守护南枝,守护苗寨,这是他自己选的赎罪之路。”
“你倒是很大度。”蚀月神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不是大度,是没必要揪着过去不放。”林羡轻声道,“人总要向前看,我也一样。复仇不是我的最终目的,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好好活下去,才是。”
蚀月神沉默了,看着林羡的侧脸,心中那股温热的感觉再次浮现。林羡的身上,总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让他感受到人间的温暖与希望,能让他觉得,千万年的孤寂,或许真的可以被填补。
“以后,我陪你一起。”蚀月神忽然说,声音很轻,却带着十足的认真,“陪你复仇,陪你保护想保护的人,陪你好好活下去。”
林羡猛地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双眸子里,没有神明的威严,没有探究的冷漠,只有纯粹的认真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的心跳瞬间加速,脸颊微微发烫。这句话,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要让他心动。他知道,蚀月神的陪伴,意味着无尽的力量与庇护,也意味着更深的羁绊。
“好。”林羡轻轻点头,声音低若蚊蚋,却带着十足的真诚。
夜色中,两人的身影靠得更近了。银蝶在他们周身飞舞,翅翼的微光照亮了前行的路。
蚀月神看着林羡泛红的耳尖,眼尾的银纹亮得惊人。他知道,这场人间戏,因为有了林羡的参与,变得更加精彩。而他与林羡之间的故事,也将在这场戏中,渐渐走向更深的未来。
苗寨的灯火在前方闪烁,像星星落在人间。那里有他们想保护的人,有未完成的使命,也有即将到来的危险。但此刻,林羡的心中没有丝毫畏惧。
因为他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蚀月神都会陪在他身边,与他一同面对。
这场人间戏,还在继续。而他们,将是这场戏中,最耀眼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