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灵霄山笼罩在一片青灰色的薄雾中，山岚如纱，在林间缓缓流动。
院中的青石板上凝结着细密的露珠，在微弱的晨光中闪烁着银色的光点。
陈式盘坐在庭院中央，冰冷的石板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阵阵寒意，但他纹丝不动，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
丛云倚在廊柱旁，指尖轻轻敲击着木质栏杆，发出有节奏的声。
一夜未眠的师徒二人眼中都带着血丝，但精神却还异常清醒。
此时的陈式眼中并没有解决问题前的激动，相反，他的脸上全是慎重。
“这个玩意儿只是一个媒介，真正重要的是它的使用方法。”
陈式回想起昨晚自己正跃跃欲试的时候，丛云在自己头上浇的凉水。
当时自己一脸错愕地听完了丛云交给他特殊办法，竟然是利用这护臂的特殊性，在左手上搭建一个丹田。
开什么玩笑！
听完丛云的话之后，陈式心中就只剩下了这一句话。
在遥远的旧元纪年，发明真元力引擎的天机阁曾经有一句话流传世间——人体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机械。
在如此完美的机械上进行改造，一不小心就会生死魂消，虽然说自己只是在左手上动动手脚，可若是出了岔子，自己这只左手恐怕别想要了。
虽然以东曜帝国的科技水平，即使自己这只手没了，也完全有能力培养一条完美的手臂移植过来，但那样花费的时间就更多了。
况且即便这个办法成了，接下来还要面对让人饱受折磨的经脉隐痛。
“经脉隐痛？那是什么？”陈式疑惑。
“人体是天地间最伟大的奇迹，如果把人体看作机械结构的话，现今世界上最先进的机动兵器都比不上人体一个小小的器官。”
丛云轻咳，“如此完美的架构，你在左手开辟经脉形成丹田，已然是破坏了它的完美。“
丛云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陈式的左肩，“而人体有着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而你想要保持你的元力，就必须日复一日地让你的元力在新的经脉中不断运行，与你身体的自我修复能力对抗，而所谓的经脉隐痛……便是这样来的。“
陈式呆若木鸡，他想不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代价。
丛云叹了一口气，说道：“想要获得当然需要付出代价，经脉隐痛不是瞬间而剧烈地，而是长期地，这对你的精神也是一种考验。”
半晌后，陈式回过神来，脸上竟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除了性命以及家人，其他代价我都给得起。”
……
按下心中纷乱的思绪，陈式吞了吞口水，转头看向身后的丛云。
感觉到陈式的目光，丛云停下敲击的动作，声音在寂静的晨雾中格外清晰，该说的我都说了很多遍了，其中细节需要你自行体会。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陈式被晨露打湿的肩膀上，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要挑战陈月峰，那么——
“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老师，你知道我……
陈式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惊讶于丛云不在灵霄山居然也在关注他这些日子里的情况。
丛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当然，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开山大弟子。
好了，闲话少扯。
丛云突然站起身，衣袍带起一阵微风。
现在离辰时还有一段时间。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东方已经泛起淡淡的金色。
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佳。
陈式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他的呼吸开始随着天地灵气有节奏地波动，宛如一曲无声地乐章。
一夜未睡的疲惫感渐渐褪去，紊乱的真气在经脉中重新归位，像退潮的海水回归平静。
丛云负手而立，目光复杂地看着入定中的弟子，晨风拂过他的长袍，衣袂翻飞间隐约可见其手腕上一枚银白手环——那是面见皇帝时得到的信物。
如丛云所说，这段消失的时间中，他并不是上哪里去逍遥快活去了，而是秘密进入了长京城，与皇帝见了一面。
根据约定，丛云给出了自己所承诺的信息，然后便马不停蹄地跟随陈元直奔赴北境。
此行除了向东曜帝国表示自己精诚合作的意向之外，还有的就是为陈式搞来这神秘护臂。
正如之前对陈式所说的，整个东曜帝国都找不出第二件这个护臂，陈元直和丛云在北境为了将这东西弄到手，也着实花费了很大的功夫。
即便有丛云这个内鬼带路，但北境方面也并非是傻子，早就调整了各个重要据点的位置，并且留下的后手也让陈元直一行吃了不小的亏。
但即便是这样，丛云凭借其对北境的了解，仍然让他抓住了一处小型据点的痕迹。
大量的研究资料被陈元直等人拿到手，可以算是收获颇丰，包括这神秘护臂。
不过有人的地方就存在消息泄露的可能，陈元直一行得到大量资料的消息终究传入了三一盟其他势力的耳中。
一时间大量的势力如同野狗一般想要争抢夺食，就连向来低调不与世事的沽宁群岛也派人前来商谈，想要分一杯羹。
焦头烂额之下，陈元直让丛云带着护臂先回到灵霄山，之后的事情他会请求皇帝迅速派人来接管当下事情。
外交商谈这种事情并非他所长，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丛云摇摇头，甩开那些纷乱的思绪，他屈指一弹，一缕清风从指尖飞出，轻柔地拂过陈式的面颊——这是他们约定好的信号。
陈式会意，心神沉入体内，筑基期开启的内视能力让他能够完整无遗地看清楚自己体内的状态。
此刻天地间的灵气浓度正在迅速攀升，他能感觉到每一寸皮肤都在贪婪地吸收着这些精纯的能量。
按照丛云之前交给他的经脉图，他开始引导真气沿着一条全新的经脉路线运行。
嗡——
左臂上的机械纹路突然亮起，蓝光如水般在金属表面流动，丛云眯起眼睛，敏锐地注意到蓝光中夹杂着几缕金色的丝线——那是被炼化的先天灵气！
但情况很快出现了异常，蓝光与金光的交替变得不稳定起来，时而蓝光大盛，时而金光暴涨。
丛云的眉头越皱越紧，手指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随着左臂上的光芒瞬间幻灭，陈式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他身体前倾，双手撑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在青石板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点。
丛云没有上前搀扶，反而转过身去，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
炼化先天灵气的速度不稳，这直接导致了你体内真气的输出速率时而跟得上，时而跟不上。
这样会后续开辟经脉的时候，你无法持续地为护臂提供元力输出来保护其他经脉。
没有过多的辩解，陈式连嘴角的一缕鲜血都懒得擦，倔强地直起腰板：我再来。
丛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但表情依然严肃：记住，以你现在的身体条件，每天最多失败五次。
再多就会对你的经脉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明白吗？
陈式没有说话，再次闭上眼睛。
左臂的纹路缓缓亮起，这次的光芒稳定了许多，蓝光中金丝流转，宛如星河倒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