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白石携光源隐去,洞窟再度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阴风裹挟着刺骨寒意阵阵袭来,令人不寒而栗。
秦义再度催动气光,来到冰壁的破口处迎风远眺,前方仍是无边无际的幽暗,深不见底的未知让人毛骨悚然。他不知下方究竟深几许,接连捡起数枚石子掷下,却始终听不到落地的声响,根本探不出深浅。
“绝地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当务之急,还是尽早脱身为妙。”
秦义探身向上望去,先前坠落的洞口,此刻只剩碗口大小的光斑,微弱地映照在两侧滑不留手的冰壁上。徒手攀爬绝无可能,想要脱困着实不易。
先天气蕴滋养,阴阳二气共生,方能凝练真元。此境真元盈满,动静之间无损本源,可化万般变化,攻防随心而动;一旦臻至化气之境,更可御气凌空,遨游天地。此刻秦义凝神尝试御气,起初仅能腾空数米便力竭下坠;好在有真元支撑,不过一个时辰的苦修,便已能在这绝地之中自由翱翔,只是碍于修为尚浅,御气时长终究有限。
秦义心中底气倍增,再度来到洞口之下。他以心识唤醒丹田真元,催发磅礴真气,双脚猛地一蹬冰壁,身形如矫健苍鹰,循着那抹微光直冲而上。
洞窟之中三日光阴倏忽而过,外界却是大雪未歇,漫天飞雪依旧肆虐。此时的秦义,已然能短时间御气悬空,而他所修的 “暴风疾步”,在真元加持下更是如虎添翼 。只需以脚尖轻点积雪,便能如疾风般疾驰而去,身形掠过之处,竟无半分足迹残留,真正做到了踏雪无痕。
又历经七日跋涉,秦义方才踏出这片广袤无垠的冰封雪原。
眼前骤然换了天地:芳草萋萋,繁花似锦,鸟语花香萦绕鼻尖,和煦的春天气息扑面而来。远处林间小道上,还有三两行人结伴而行,一派安宁祥和。
“先找一处落脚之地,好生休整一番。” 秦义心中大喜,连日来的风餐露宿让他早已饥肠辘辘,各式美味佳肴的身影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果然,前方不远处便坐落着一座依山而建的山城。从城中百姓的肤色与衣着装扮来看,此地仍属圣光国境内。这座山城虽不及圣光之城那般繁华喧闹,但街道之上行人络绎不绝,也算热闹。
秦义心中暗惊:这些时日日夜兼程,竟也只走过圣光国的冰山一角,古星大陆之辽阔,果然名不虚传。他此刻全身裹着厚实的兽皮,与当地不少路人的装扮相差无几,倒也不易引人注意。
“听说了吗?荒海之地的妖兽,怕是要破禁而出了!”“那还得了?不过荒海离咱们这儿十万八千里,想来也无需太过担心。”“你可别大意!那可是上古异种妖兽,神通广大,瞬息之间便能跨越千山万水,说不定哪天就打到咱们这儿来了!”“嗨,急也没用!听说各大圣地要联手成立除妖联盟,专门对付那些妖兽,告示就贴在前面街口呢!”“走,去瞧瞧热闹!”
秦义听闻几人闲谈,心中一动,便不动声色地跟在他们身后,朝着街口方向走去。
街口果然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秦义挤近一看,只见众人正围着一张红纸黑字的告示议论纷纷,言辞间满是忐忑与好奇。他透过人群的缝隙凝神细看,终于看清了告示上的内容, 竟是玄真教提议,邀四大圣地暂且搁置往日争议,在各域遴选修为卓绝的修士作为志愿者,组建除妖联盟,主动出击征讨荒海妖兽。
秦义见状,不由得想起执法尊者的悲惨遭遇,心中暗道:玄法道人此举,定然暗藏不可告人的阴谋。
为了掩人耳目,秦义在城中辗转许久,终于找到一家地处偏僻的小酒家。想起当初刚从天玄山下山时,遭遇慧智国矮人老头算计的糟心经历,他这次不由得多了个心眼。只是如今他身无长物,全身上下唯有这张御寒的兽皮,或许能换些吃食。正当他犹豫之际,一阵醇厚的酒香从店内飘出,勾得他腹中馋虫作祟,便不再多想,大着胆子走了进去。
店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对老夫妇打理。秦义见店内并无其他客人,心中稍稍放松了些,便选了个靠近门口的座位坐下。老妇人闻声应了一句,不多时便端上来几碟清爽的小菜和一碗热汤。
老妇人端菜上桌时,目光在秦义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眼神颇为异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开口问道:“客官看着面生,不像是咱们圣光国的人吧?”
秦义抬头看了看老妇人,又瞥了一眼柜台后静坐的老头,并未多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可老妇人却没有立刻转身离开,依旧站在桌旁,目光直直地望着秦义,似有话要说。
秦义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实在耐不住这份打量,便开口补充了一句:“老人家说得是,我并非圣光国人。”
老妇人轻轻 “嗯” 了一声,说道:“老朽也瞧着不像。只是…… 客官的模样,倒像是白家四处张贴画像要抓的人。”
秦义闻言,心中骤然一紧,暗自警惕起来,但见老夫妇神色平和,并无恶意,便压下心头的不安,问道:“不知白家要抓的是何人?”
老妇人见状,连忙安抚道:“小伙子莫怕,我们老两口没有恶意,更不会出卖你。如今城里各处都贴满了你的肖像,悬赏捉拿呢。” 说着,她抬手指了指墙角张贴的一张画像。
秦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转头一看,墙上张贴的果然是自己的画像,心中的紧张更甚,一时之间又尴尬又无奈,只想立刻起身离开。就在这时,柜台后的老头终于开口了,声音温和:“小伙子既然来了,便先吃完饭菜再走吧,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秦义暗自思忖:如今全城都在搜捕自己,想来也无处可藏,倒不如先好好吃一顿,填饱肚子才有力气继续赶路躲避。念头一定,他便不再顾及其他,拿起碗筷就着饭菜大口吞咽起来。一旁的老夫妇见他这般模样,交换了一个眼神,暗中观察着他,频频点头,似是颇为满意。
秦义狼吞虎咽地吃完饭菜,起身走到老夫妇面前,便要脱下身上的兽皮,当作饭钱。掌柜见状,连忙上前阻止,笑着说道:“小伙子不必如此,随我到后屋一叙。” 与此同时,老妇人也转身去将店门关上,拉下了门栓,打烊谢客。
秦义心中疑惑更甚:这老夫妇的举动颇为反常,似有难言之隐。他以往也曾听闻不少黑店的伎俩,心中不由得更加不安,但转念一想,既然对方并无加害之意,且自己尚有自保之力,不妨弄清真相再作打算,便开口问道:“掌柜的,不知你此番举动是何用意?”
掌柜的脸上难掩激动之色,声音微微颤抖着说道:“小伙子,你与我之间,有着不浅的渊源。”
秦义闻言,顿时一脸茫然,心中暗自嘀咕:这老头莫不是想拖延时间?我来自遥远的域外星辰,与他素昧平生,怎会有什么渊源?
掌柜的见秦义满脸疑惑,神色愈发诚恳,轻声问道:“老朽斗胆一问,小伙子你可是来自玄真教,乃是玄通道长座下的弟子?”
秦义看了看面前神色真挚的老夫妇,心中虽仍有疑虑,但也并未隐瞒,点头应道:“正是。”
听到秦义的确认,掌柜的顿时满心欢喜,激动地转头与老妇人对视一眼,而后快步走上前,亲切地拉住秦义的手,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师弟!我便是你的大师兄啊!”
“大师兄?” 秦义闻言,脸上满是惊愕之色,失声脱口而出。
他猛然想起,那日三师兄俊泽带着他和青女游览天玄山时,曾提及过大师兄的事情,只是当时三师兄说,大师兄早已被关在困神谷之中。如今在这茫茫北域,竟突然冒出一个自称大师兄的人,秦义心中满是困惑,不由得多了几分谨慎,问道:“大师兄?可三师兄说你被关在困神谷,你怎会在此地?”
掌柜的闻言,眼中瞬间涌满泪水,潸然泪下,哽咽着说道:“我当年是含冤被诬,才被送往困神谷的。万幸在途中,师叔暗中将我换了出来,并连夜送我离开了天玄山。走投无路之下,我只能回到这片生我养我的北域,隐姓埋名至今。” 见秦义依旧半信半疑,掌柜的便缓缓开口,将玄通道人仅传授给亲传弟子的训词一字不差地背诵了一遍。
这训词乃是师父仅对亲传弟子口授的心法要诀,旁人绝无可能知晓。秦义听着熟悉的训词,心中倍感亲切,再联想到掌柜的所言与三师兄俊泽所说基本吻合,心中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他当即俯身行礼,恭敬地说道:“秦义有眼无珠,未能认出大师兄,还望大师兄责罚!”
眼见师兄弟二人终于相认,一旁的老妇人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她轻轻拍着掌柜的后背以示安抚。掌柜的连忙扶起秦义,眼中满是欣慰与激动。
秦义心中清楚,大师兄乃是师父玄通道人座下第一位亲传弟子,论辈分、论天赋,当年的修为至少已臻轮海境。可此刻在他面前,秦义却丝毫感受不到大师兄身上有半分真元波动,仿佛只是一个寻常老者。
掌柜的缓缓说道:“师父当年赐我名墨云。自从师父失踪之后,我便挑起了保护众师弟师妹的重担。可自玄法那个奸人接管玄真教大权之后,便开始处处针对我们这些师父的旧部,百般打压排挤,到最后更是罗织罪名,欲将我打入困神谷永世不得超生!” 说罢,墨云大师兄发出一声沉重的长叹,满是不甘与愤懑。
秦义心中一阵酸楚,安慰道:“大师兄,以您当年的修为,即便离开玄真教,也该有个体面的去处,为何会在此地隐姓埋名,经营一家小酒家?”
墨云闻言,缓缓转过身,将后颈对着秦义,声音低沉而苦涩:“因为我的灵根,早已被玄法那奸人用剑气斩断了。”
秦义定睛一看,只见墨云后颈之上,赫然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边缘整齐锐利,分明是被凌厉的剑气所伤。他心中顿时怒火中烧,猛地一掌拍在身旁的桌案上,沉声道:“想不到玄法那老贼,竟然如此阴险歹毒!”
墨云猛地转过身,眼中满是急切与期盼,声音颤抖着问道:“师弟,师父他老人家…… 如今还好吗?”
秦义脸上满是悲戚之色,声音低沉地回道:“大师兄,师父他老人家…… 已经仙逝了。”
墨云闻言,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悲恸,仰天长啸,一声 “师父 ——” 的哭喊凄厉而绝望,响彻后屋。随后,他对着西方, 师父当年羽化之地,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九个响头,每一个都饱含着无尽的哀思与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