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樱桃便回了家。至于渡鸦,只能靠那张皮沙发和防水布,在这寒夜里将就一晚了。
次日,樱桃采购了足够消耗数日且耐存放的食粮,外加一只小柴火炉,又费了好一番周折,才将它们一一拖过荆棘密林,运抵空地。
她跟渡鸦打了招呼,许诺日后会带些书报来解闷。渡鸦听罢,竟破天荒地提前道了谢。
晨练照常开始。渡鸦无事可做,便倚在沙发里看着。
半小时过去,樱桃那套高强度的动作丝毫未见停歇之意。渡鸦终于忍不住好奇:“你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狠?”
樱桃一个翻身,从单手倒立撑的姿势稳稳落地,看向发问者。“这还用问?”她偏了偏头,仿佛问题本身才奇怪。
“真不明白。”
樱桃双手一叉腰,小胸脯挺得老高:“当然是为了变强啊!”
见她这副模样,渡鸦换了种问法:“好,那为什么这么急?有什么非得立刻变强不可的理由吗?”
樱桃静默了片刻。“倒也没有特别的理由。力量即是权力,权力方能换来自由与安稳。变强,有百利而无一害。”
渡鸦默然咀嚼着这句话。‘若我当年在她这个年纪,也有这般想法……是不是就能守住他们?不,面对那种存在,我做什么都是徒劳。可至少……或许不必经历后来那许多九死一生的狼狈……’
“想试试看吗?”樱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我的训练量你肯定吃不消,我嘛,天生底子不一样。不过,可以教你几套高效的、适合你的法子。只要坚持练上几年,保准你身体线条漂亮,浑身是劲!”她竖起大拇指,狡黠地眨了眨眼。
渡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完才恍惚意识到,自己似乎已有多年未曾这样笑过。
“……好呀,”她听见自己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久违的轻松,“那就,有劳了。”
樱桃示范了几套动作要领,渡鸦很快便发现,看花容易绣花难。
一旁的樱桃却正乐此不疲。这是她头一回当“老师”,新鲜感十足。‘难怪那些老怪物总爱搜罗好苗子收入门下,原来为人师表的滋味这般美妙。’
渡鸦的生命能量水准在此界算得上中上之资,自然远不能与樱桃这等“怪物”相较。但她学得认真,更透着一股异于常人的、对自身筋骨脉络的了然。
约莫二十分钟后,渡鸦瘫软在地,汗如雨下,喘息粗重。樱桃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现在教你训练中最要紧的一环。心念!”她盘腿坐下,神色认真,“身心相连,其妙难言。机械的苦练,成效永远无法与心怀强韧意志与专注时相比。若你心中更有明确所求,进境更是天差地别!”这话半真半假。多年修行中,她确实发觉,当自己全神贯注、意志凝聚时,生命能量对身体那种本能的强化效果最为显着。
念头及此,一道灵光忽地闪过脑海,她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
‘该如何研究渡鸦的心之铭文?需要长时间、深入的肢体接触,她必定会察觉。这不同于我当初在道场里对祖母和旁人那些蜻蜓点水的探查。强度截然不同……麻烦了。’
她在桌上摆开一顿简单却扎实的早餐,两人风卷残云般解决了。
“所以,你觉得能坚持吗?”樱桃托着腮,语气带着几分揶揄,“还是说,你这小身板吃不消?”
那戏谑的语调配上她脸上明晃晃的“挑衅”,竟真在渡鸦心底点起了一把火。她方才确实闪过放弃的念头,此刻却被这激将法硬生生摁了回去,一股“偏要做到”的狠劲油然而生。
“你教多少,我学多少。”渡鸦抬眼直视她,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樱桃几乎能看见炽烈的决心在她眸中灼灼燃烧
等等。
那好像……不是比喻。
“嘿嘿……那可就别怪我把你往死里练了哦。”看着樱桃脸上那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渡鸦瞬间悔青了肠子,却并未退缩。她隐隐觉得,此刻吃下的苦,或能换来日后路途的些许平坦。
光阴荏苒,数月转瞬即逝。
春意渐浓,夏日的气息已悄然漫上圆石岛的岸滩。
樱桃到底想出了研究心之铭文的法子。她直截了当告诉渡鸦,自己有一套“训后秘传推拿术”,功效神奇。这话倒也不算全然扯谎,推拿是真,舒筋活络的效果也极佳。她不过是顺便探入几丝生命能量,在其中自在游走探究罢了。
若渡鸦觉得心口发热?推拿的正常反应。侵犯隐私?全当是交了特别的学费。
樱桃也开始传授渡鸦种种讲究实战的格斗技法。渡鸦学得如饥似渴,进步神速。
如今渡鸦的模样,与初遇时那副瘦骨嶙峋、营养不良的样子已判若两人。
樱桃源源不断带来的丰盛伙食,让她恢复了健康的体态。高强度的锤炼更已结出果实,如今她浑身覆着一层精瘦匀称、却暗藏爆发力的肌肉线条。连那双湛蓝的眼眸,也因日渐增长的自信而格外清亮有神。
“瞧瞧,现在是谁练得走火入魔了呀,渡鸦?当初还说我练得太狠呢……”樱桃抱着胳膊,笑嘻嘻地打趣。
“这能怪谁?”渡鸦没好气地回敬。
每当她对某个动作开始驾轻就熟,樱桃总会“适时”地调整细节,让它重新变得棘手。每当她的干劲稍有松懈,樱桃也总能用三言两语精准踩中她的痛点,激得她练得比之前更狠。
有时,渡鸦不禁怀疑:樱桃当真只是个八岁孩童?可每当这种念头升起,樱桃总会搞出些令人哭笑不得的“幼稚把戏”,让她瞬间打消所有“这孩子不简单”的荒谬猜想。
就在上周,樱桃捎来了一块祖母拿手的咖啡蛋糕。自新年尝过一次后,渡鸦便对它念念不忘。
渡鸦吃完自己那份,一抬头,正撞上樱桃脸上那抹她生平仅见的、最“不怀好意”的笑容。她至今没琢磨明白自己当时哪儿不对劲,也不太确定……是否真想弄明白。
其实那次蛋糕是樱桃自己烤的。见渡鸦喜欢,她心里偷着乐罢了。
“明天给你备了份惊喜。”樱桃说道,小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得意。
“又是你的鬼把戏吧?”渡鸦佯装不耐地回嘴,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翘起了一点。
“哼!你就好好期待吧。明儿见!”樱桃一口否认,随即像只小鹿般轻巧地跃起,三两步便消失在荆棘丛的缝隙里。
明天是樱桃的生日。
她向来不怎么在意这种日子,但这次,却觉得和渡鸦“一起过”似乎不错。她不知道渡鸦的生日,正好借此由头一同庆祝。只需赶在下午前回家,陪祖母安吉拉吃顿饭便好。
过去数月,两个女孩已变得十分亲近。尽管渡鸦仍未吐露真名,但樱桃已不止一次捕捉到她眼中闪过的犹豫与挣扎。
她们都未曾料到,渡鸦的身份即将暴露。而眼下这平静而快活的时光,也即将走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