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渊刚走出偏殿,亲卫追上来递了一张纸条。他打开看了一眼,脸色没变,手却攥紧了。
纸条上写着:公子今晨去书院路上不见,车夫死在路边,马车空着。留了一封信,血写的,说要他自裁金銮殿,否则孩子活不成。
他把纸条塞进袖子,脚步没停。亲卫小声问:“大人,要不要调兵?”
“调什么兵。”赵承渊说,“你当这是抢包子呢?”
他继续往前走,走到柳氏院门口才停下。柳明瑛坐在堂前,手里握着翡翠镯,眼睛看着地面,一动不动。
她听见脚步声抬头,声音很轻:“他们动手了。”
赵承渊嗯了一声:“绑的是我儿子,不是你儿子,别慌。”
“我知道。”她说,“我已经让柳家的人去了王宅外头,围而不动,等你下令。”
赵承渊坐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块布,里面包着一小片红色的布料。那布边角整齐,像是从什么东西上剪下来的,上面还有暗纹。
“龙袍碎片。”他说,“昨儿从王守仁书房搜出来的。我一直没拿出来,就是怕有人狗急跳墙。现在看来,他们还真跳了。”
柳明瑛盯着那碎片看了会儿,低声说:“你想怎么用?”
“我要它今晚出现在皇帝书桌上。”赵承渊说,“不写名字,不附奏折,就让它自己‘长’上去。陛下早上一翻开案卷,啪,看见这玩意儿,你说他心里得怎么想?”
柳明瑛嘴角动了一下:“你这是借刀杀人。”
“我不是借刀。”赵承渊笑,“我是直接把刀架在别人脖子上,还让他自己往前凑。”
话音刚落,窗外人影一闪。
冷霜月从墙头翻进来,落地时膝盖一软,扶了下墙才站稳。她左臂缠着布,血已经渗出来,滴在青砖上。
赵承渊站起来:“你怎么搞成这样?”
“我在城西驿站截了个送信的。”冷霜月喘了口气,“逼问出孩子关在王宅地窖,四个看守,带毒药。时限是明日早朝前,要是金銮殿没动静,就给孩子灌药。”
赵承渊听完没说话,来回走了两步,忽然笑了:“好啊,他们想让我跪着进去自裁,我就让他们趴着求饶。”
他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铜牌,刻着“边关急报”四个字。
“你去趟兵部,把这个交给李将军的心腹,让他今晚八点往宫里递一份紧急军情,内容不重要,就说‘有重大变故,需首辅亲自接旨’。”赵承渊说,“记住,必须是首辅亲自来接,不能代领。”
冷霜月点头,接过铜牌就要走。
“等等。”赵承渊叫住她,“你这伤得处理一下。”
“没时间。”她说,“我得赶在他们换岗前摸清地窖出口。”
她转身跃上墙头,身影一晃就不见了。
柳明瑛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低声说:“她撑不了太久,左臂旧伤裂开了。”
“我知道。”赵承渊说,“但她比谁都清楚,这时候退一步,全家都得死。”
他坐回椅子,从桌角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写了三行字。
第一行:对外就说孩子随母回娘家省亲,谁问都说这话。
第二行:府中上下禁足,不准传消息,违者逐出。
第三行:我明天照常上朝,谁也不准提这事。
写完他把纸递给柳明瑛:“你来管内宅,稳住人心。外面的事,我来处理。”
柳明瑛接过纸,手指捏得发白,但声音很稳:“你要去上朝?他们要是真让孩子死了呢?”
“他们会的。”赵承渊说,“所以我不去救。”
柳明瑛猛地抬头。
“我去逼他们不敢杀。”他看着她,“我要让皇帝先动手。只要圣旨一下,王宅被查,他们就得慌。一慌,就会乱。一乱,就会露破绽。到时候,我不用冲进去抢人,他们会自己把孩子送出来。”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我现在最怕的不是孩子出事,是他们太冷静。只要他们还想着用孩子换我命,说明他们还有底线。怕的是哪天他们觉得,杀了孩子对我打击更大——那才是真完了。”
柳明瑛低头看着翡翠镯,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抬头:“我会守住这个家。”
“我知道。”赵承渊说,“所以我才敢去赌。”
他走出院子,天已经亮透了。阳光照在他脸上,右眼角那道疤有点发烫。
他摸了摸腰间的蹀躞带,带扣还是松的,晃来晃去。他没去修,就这么走着。
到了门口,亲卫牵来马。他翻身上马,正要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名黑衣人疾驰而来,到门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大人!王宅地窖有动静,看守换了班,有人往里送水和食物,但没见孩子出来!”
赵承渊点头:“知道了。”
他没再多问,扯动缰绳,骑马出发。
路上他一直在想一件事。王守仁明明已经被关进天牢,为什么残党还能这么快动手?是谁给他们通风报信的?宫里有人,还是……他自己身边有问题?
他忽然勒住马,回头对亲卫说:“回去查一下,昨夜谁去过天牢。”
亲卫愣了一下:“包括……送饭的杂役?”
“包括扫地的。”赵承渊说,“一个都不能漏。”
他又继续往前走,脑子里已经开始推演接下来的局面。
如果皇帝看到龙袍碎片,第一反应是震怒。震怒之后是怀疑。怀疑之后是调查。调查需要时间,而时间正是他需要的东西。
他不怕他们绑孩子,他怕他们不绑。
因为绑了,说明他们还有所求。无所求的人,才最可怕。
快到宫门时,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个木鸢。还没做完,翅膀歪着,线也松了。
他拿在手里看了两眼,又塞回去。
到了宫门口,他下马,整了整官服,抬脚走进去。
没人知道他袖子里藏着一封密信,是冷霜月临走前塞给他的。信上只有一个字:等。
他把信揉成一团,扔进了路边的水沟。
风吹过来,带起一点尘土。
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正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