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渊还站在高台,铜牌在指尖转了一圈又一圈。风把他的官袍吹得鼓起来,像一面不倒的旗。刚才那细作骑马走远了,尘土落定,可他知道,真正的活儿才刚开始。
没过多久,号角声从北面传来。三声短,一声长——是约定的信号。新单于来了。
一队骑兵缓缓驶入视野,为首那人披着狼皮大氅,脸上没有表情。他翻身下马,靴子踩在沙地上发出闷响。身后跟着几十名贵族将领,个个佩刀,眼神冷硬。有三人始终没下马,手握弯刀立在原地,目光直勾勾盯着赵承渊。
“他们说你不会来。”赵承渊开口,声音不大,但全场都听得见。
“我若不来,草原就永远是战场。”新单于抬头看他,“但我来了,不代表所有人都信你。”
赵承渊笑了笑,转身走到案前。那张青铜酒碗已经摆好,旁边放着匕首。他还顺手把那枚刻着网纹的铜牌放在案上,亮给所有人看。
“这牌子管什么?”一个千夫长冷笑,“管你们汉人怎么收税?还是管我们什么时候能吃饱?”
“它管命。”赵承渊说,“从今天起,任何草原部族,只要带着信物来投,就能走这条商路。三年免税,牛羊铁器随便换。井是你挖的,药是你送的,布是你批的——你说这牌子管不管命?”
没人说话。
赵承渊拿起匕首,在掌心划了一道。血滴进酒碗,红得发黑。他端起碗,看向新单于:“你我今日结盟,不叫主子,不叫臣子。咱们以兄弟相称。谁要是背誓,就和这碗一样。”
话音落下,他把碗递过去。
新单于盯着那血酒看了几秒,抬手也用匕首割破手掌,鲜血混进去。两人对视一眼,仰头喝尽。空碗被同时掷出,在空中撞了一下,砸在地上碎成两半。
台下十万将士齐刷刷挺直腰板。
可那三个千夫长仍不动。
赵承渊不急。他拍了下手,亲卫立刻捧上来三样东西。
第一件是一块残甲,边缘烧焦,上面有个冷字印记。
“这是冷家堡最后留下的东西。”他说,“当年大火烧了一夜,你们有人逃出来,有人死在里面。这位——”他指向新单于,“是他母亲抱着襁褓冲出来的。是谁给的通关令符让她过境?是我爹临死前托人送的。”
他又举起第二件——一块木牌,刻着边军暗记。
“那时候我还不是战神,只是个小官。但她拿着这块牌,一路走到漠南,活了下来。你们现在吃的米,是从南方运来的;你们孩子发烧,大夫是朝廷派的;你们冬天不再冻死人,是因为互市开了。”
他顿了顿,拿出第三件——一张图。
“这是我画的水脉图。过去三年,我们在草原打了七十二口深井。哪一族靠哪一口,账本都在柳家商行存着。不信你可以去查。”
风忽然小了。
三个人坐在马上,脸色变了。
赵承渊看着他们:“你们说我狼心狗肺?可你们的命,是我一锹一镐救回来的。你们的儿子会写字,女儿能穿暖衣,不是因为老天开眼,是因为有人愿意谈生意,而不是打仗。”
终于,最左边那个千夫长动了。
他慢慢下马,单膝跪地。
第二个跟着落地。
第三个迟疑了几息,也下了马,膝盖碰地时发出沉闷声响。
全场静了几秒。
然后,一声吼从台下炸开。
“愿随赵大人死战!”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十万将士齐声呐喊,铠甲碰撞如雷,声浪翻滚着冲向天际。
新单于摘下头顶王冠,扔进火盆。旧狼旗也被投入其中,火焰猛地窜高,烧得噼啪作响。
等火势稍弱,一面新旗被高高举起。旗面绣着双龙缠枝纹,一边金鳞耀眼,一边墨色沉稳,象征汉与草原共治天下。
“从今日起,我不再是匈奴单于。”他站到赵承渊身边,声音传遍四方,“我名阿史那·承义——承汉之义,治草原之民。”
赵承渊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系统提示在他脑中浮现:【“草原共主”职衔已激活,声望满值】
他低头看了眼右手掌心的伤口,血还在渗,顺着指缝往下流。一滴落在破碎的酒碗残片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远处百姓开始往高台聚集,小孩爬到父亲肩上张望,老人拄着拐杖往前挪。互市那边的算盘声停了,铁匠放下锤子,连修车轮的那个汉子也直起腰,望着这边。
一名边将快步跑上台,抱拳:“大人!各营已列阵完毕,请您下令!”
赵承渊抬起手,轻轻一压。
全场瞬间安静。
他看着眼前这片土地,黄沙、旗帜、刀枪、人脸,全都映在阳光里。
“这太平……才开头。”
台下将士再次齐呼效忠,声音震得地面微颤。
新单于站在他身侧半步之后,姿态恭敬却不卑微。风吹动他的衣角,也吹动那面新盟旗,猎猎作响。
赵承渊右手还垂在身侧,血珠正沿着指尖往下坠。
下一滴,就要落在铜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