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侧妃娘娘偶然得来的古方,说是出自前朝宫廷,能调气血、养脸色,尤其适合熬夜操劳的女子。”
“她想着,你天天伺候大哥,端茶送水,夜里还守着灯烛,人都瘦了一圈,特地让我送给你,也算是对她贴心的犒赏。”
稚鱼低头看着那张纸,心里泛起冷笑。
要是真有用,早该给自个儿亲生的女儿了。
哪会轮到她一个外人?
这古方,怕是另有深意。
说不定是试她是否贪心。
又或是试探她是否有觊觎主母之位的野心。
“侧妃娘娘太抬举我了。”
她轻声说。
“奴婢不过是个下人,伺候主子是本分,哪里当得起这份厚礼?这等珍贵的方子,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拿着吧。”
沈玉灵笑得温柔。
“稚鱼姑娘,你别多想。我们姐妹从小吵吵闹闹惯了,拌几句嘴,转头就忘了。其实今天来,真有件事想麻烦你帮忙。这事关系重大,我也斟酌再三,才敢开口。”
稚鱼垂着眼,神色恭敬。
“二小姐请说,只要奴婢力所能及,定当竭尽全力。”
上辈子,她就栽在这张笑脸底下。
如今再看到这张脸,只觉得虚伪毒辣。
沈玉灵终于慢悠悠开口。
“你现在是大哥身边最得力的人,有些话,别人说不出口,你却能说。”
“二小姐过奖了,奴婢不过尽本分罢了。”
稚鱼语气温顺谦卑。
沈玉灵听着满意,唇角重新扬起一抹笑意。
“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漫不经心摩挲着手腕上的金丝镯。
“过几天宫里办宴会,庆贺外邦使臣来访,皇后娘娘在御花园设了百花宴,只请了京中几位嫡出的贵女。”
“可我娘……位分不够,没资格入席。大哥是王爷的长子,圣上宠着,要是他肯跟王爷提一句,给我讨张帖子,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原来打的是这主意。
稚鱼心里亮堂了。
这百花宴听着是赏花,实则是皇后替皇孙、世子们挑媳妇的局。
每一位受邀前来的贵女,都被仔细打量、品评。
沈玉灵虽是王府千金,可她娘是侧室。
论身份,怎么比得上那些正经嫡出的小姐?
将来要么嫁个偏支宗亲,要么被赐婚给某个老朽权臣做续弦。
要是能在这场宴会上露个脸,被哪位贵人瞧上一眼。
今后的路,可就真不一样了。
甚至,有可能一步登天。
踏入皇宫深处,成为帝侧之人。
这算盘,打得真响。
稚鱼几乎要笑出来,但很快又压了下去。
再抬眼时,眼神怯怯的。
“二小姐,我身份低微,说句话都没人听。长公子那人脾气硬得很,哪会理我这种小丫鬟的建议?万一真惹他不高兴,怕是……连命都难保。”
沈玉灵捏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稚鱼姑娘,你太谦虚了。”
“谁不知道大哥现在最信的是你?你开口一句,顶我们十个姐妹说一百句。再说,我去赴宴,也是给王府争脸。”
话没说完,她已经摘下腕上的镯子,往稚鱼手里塞。
“拿着吧,就当是我谢你的。”
稚鱼连连往后缩。
脚下一绊,差点跌坐在地。
“这、这要是让长公子知道了,定要说我逾矩,收主子的东西……奴婢真不敢要啊!”
沈玉灵的脸色骤然一变。
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手,把镯子重新戴回自己腕上。
“你倒是个知分寸的。”
她冷冷开口。
“既然你不愿,那我不强求。”
可她心里明白,这不是什么知分寸,而是装傻充愣。
她越想快刀斩断,稚鱼就越要拖着不放。
稚鱼低着头,声音轻淡。
“奴婢不是不想帮,是怕自己没本事,办砸了您的事。”
“奴婢才进府没多久,规矩都没摸清,上回还冲撞了五公子那边的人……他们背后嚼舌根,说奴婢眼高手低,不识抬举。如今他们看奴婢不顺眼,奴婢连门都不敢出。这要是再惹了长公子,奴婢……怕真活不到明天。”
她说到最后,嗓音已近乎哽咽。
沈玉灵一听,心头豁然亮堂。
她原来不是真的推拒,而是想要个靠山。
这种人,反而更容易掌控。
沈玉灵轻轻一笑,向前半步。
“我懂了。”
她伸出手,搭在稚鱼肩上。
“你为我跑腿,我岂能不管你?日后谁敢欺负你,你尽管来找我。我沈玉灵,就站你身后。”
话音一落,又把那张纸往前一推。
“这方子,侧妃都舍不得给,独独为你留了。只要你办成这事,以后你想要什么,我手里有的,一样不会少了你。”
她没说具体是什么,但眼神里的暗示足够清晰。
荣宠、衣食、地位,甚至是自由,皆可许诺。
稚鱼垂着眼,睫毛轻颤。
片刻后,她终于伸出手,接过了那张薄纸。
然后将它轻轻折好,塞进袖口深处。
做完这一切,她福了福身。
“二小姐既然这么信任我,我自然拼尽全力去办。可成不成,我可不敢打包票。”
沈玉灵目的一达到,连多待一秒钟都嫌累。
她站起来,缓缓拍了拍裙摆上的细灰。
心里却早已翻腾着得意。
她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已然拿捏住了稚鱼的软肋。
于是,她重新扬起下巴,摆出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唇角微翘,斜眼看向站在一旁的沈璐芸。
“三妹妹,还不走?难不成还想在这儿多留一会儿,好学学怎么端茶倒水、伺候主子?”
沈璐芸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忍不住瞄了稚鱼一眼,眼神里满是尴尬。
稚鱼却只是冲她温温一笑。
随后转过身,亲自送她们走到院门口。
“姑娘……”
白荷抱着一匹云锦站在她身后,眉头紧紧皱起。
“没事。”
稚鱼轻声应了一句。
她转身进屋,走到桌前,点起一支蜡烛。
取出那张方子,轻轻摊开在桌面上。
凑近烛火,一遍又一遍地仔细查看。
那纸是上好的宣纸。
字迹工整有力,显然是出自名家之手。
更奇特的是,纸上还萦绕着一股清雅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