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孩子灌输美好的愿景,因为善良的人最好掌控。哪怕他们天生聪慧,只要培养出足够的同理心,就会成为社会稳定的基石。和平的国度需要安宁,安宁除了国家强盛也来自于教育——这是北国导师着作中的核心思想。
但军队不需要聪明人,至少不需要太聪明的士兵。军队需要的只有一种聪明,那就是懂得服从命令的聪明。
卢迪活下来的原因非常离奇,离奇到连他自己都不愿相信。
他本该死在那片被诅咒的土地上,死在那些无法名状的恐怖面前。即便天使降临,战局逆转,凡人在那样的战场上存活的几率也微乎其微。有时候,仅仅是仰望那片被玷污的天空,就足以让一个人的灵魂彻底腐化。
他记得自己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天空中盘旋着不可名状的存在,它们的低语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回荡,诱惑他放弃抵抗,拥抱永恒的安宁。
在以星际战士为主角的星球战争中,星界军永远只是配角。他们是凡人中的精英,这一点毋庸置疑——通过基因筛选和严酷训练,每个人都足以在旧时代的军队中担任军官。但在真正的星际战场上,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充当前线的沙袋,用血肉之躯拖延时间,等待天使们的降临,然后坦然接受胜利。
这就是星界军最为悲惨的命运。他们的荣耀就是在战场上献身,用生命为帝国的胜利争取宝贵的时间。
卢迪本该是这些荣耀牺牲者中的一员。他所在的团奉命坚守卡迪安之门的一个前哨站,等待某个星际战士战团的支援。情报显示他们只需要坚持七十二个小时。
这本来是非常简单且枯燥的任务。
但在第四十八小时,一切都变了。
天空中突然裂开一道口子,难以形容的色彩从中倾泻而出。伴随着这些色彩而来的是低语,是尖叫,是无法理解的声音直接在大脑中回荡。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有的开始疯狂地攻击战友,有的则跪在地上喃喃自语。
卢迪所在的小队奉命发起冲锋,为后方争取布置防线的时间。这是标准的星界军战术——用生命换取时间。
但当冲锋号响起时,卢迪的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看着前方那些扭曲的身影,听着战友们疯狂的呐喊,突然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徒劳。
他们面对的敌人不是血肉之躯,而是某种超越理解的存在。爆矢弹打在那些扭曲的形体上,就像石子投入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
就在那一刻,卢迪停下了脚步。
他不是懦夫——在之前的数十场战斗中,他始终冲锋在前,获得过三枚勇气勋章。但这一次,某种直觉告诉他,继续前进只有死路一条。
他眼睁睁看着战友们被那片扭曲的色彩吞噬,听着他们的惨叫在空气中回荡。然后,他做了一件自己永远无法原谅的事——他抬头看向了天空。
就那一眼,他的意识被彻底淹没。
当卢迪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干净的病床上。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气味,还有窗外陌生的景色。
“你醒了,我们在边境发现了你,你受了很重的伤。”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站在床边。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已经不在帝国的疆域内。这里是北国,一个在帝国记录中根本不存在的国度。
该单位深受信赖——这是卢迪在帝国军队档案中的评语。作为某星域星界军一线战斗人员,他本应战死沙场,用生命扞卫帝国的荣耀。
但他活下来了,以逃兵的身份。
“我只是一个枪匠,请不要伤害我。”
当暴徒们冲进他的店铺时,卢迪本能地举起了双手。这个动作如此自然,仿佛他生来就是个懦夫。
暴徒们可不管这些。虽然店铺里的枪械很多,但耐不住暴徒的数量更多。那些没有抢到心仪武器的暴徒,开始把怒气发泄在卢迪身上。
“你说你是个枪匠,那你三分钟给我造把枪出来。”
一个浑身酒气的暴徒拎着酒瓶走到他面前。
卢迪闻着对方身上浓重的酒气,明白这场暴动就像他曾经面对的混沌一样——毫无意义,只有混乱与毁灭。
“那很难做到,哪怕是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暴徒的拳头已经重重砸在他的脸上。卢迪整个人向后飞去,后脑勺狠狠撞在墙壁上,温热的血液立刻从额角流下。
“做不到还在这叽叽歪歪的,好狗别挡道。”
暴徒路过他时,还不忘在他背上补了两脚。铁靴踢在背上的剧痛让卢迪几乎窒息,但他只是咬紧牙关,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内心的声音在疯狂地质疑着他:如果不做出改变,你将永远是个逃兵,永远都是。
卢迪不想当逃兵。
在遭遇那片被诅咒的战场的之前,他一直相信自己是个优秀的士兵。他熟悉帝国所有的制式枪械,从最古老的火绳枪到最先进的等离子武器;他在射击训练中总是名列前茅;他本该无所畏惧,在每场战斗中都身先士卒。
可偏偏就是那一次,面对那些高出数米的扭曲怪物,面对那些连爆矢弹都无法伤其分毫的存在,他怯懦了。他的直觉告诉他,子弹在这些存在面前毫无意义。
活着的荣耀就是获得勇气勋章,在绞肉机中活着,哪怕你从未杀敌,便是如此,也能成为老兵。
羞愧。
而现在,他手中就握着一把自己精心打造的激光手枪。只要他愿意,可以在瞬间将那个踢打他的暴徒蒸发。但他没有。
他像个真正的懦夫一样,举着那把威力强大的武器,动作却像是在举着一根毫无威胁的香蕉。
暴徒们大笑着离开,留下他独自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鲜血从额头的伤口不断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在朦胧中,他似乎又看到了那片被玷污的天空,听到了那些在混沌中消亡的战友们的惨叫。
“我到底在害怕什么?”
他轻声问自己,但答案早已深埋心底。
他害怕的从来不是死亡,而是毫无意义的消亡。他害怕自己的牺牲就像在混沌面前的那些战友一样,连一丝痕迹都无法留下。
卢迪艰难地爬起身,擦去脸上的血迹。店铺已经被洗劫一空,但他早就把最珍贵的工具和材料藏在了安全的地方。
他走到工作台前,拿起那把尚未完成的卢修斯激光步枪。农博特的要求很高,但这把武器对他而言不仅仅是一笔交易,更是救赎的可能。
“这一次,不能再逃了。”
他对着空荡荡的店铺轻声说道。
窗外的火光映照在他坚定的脸庞上,仿佛某种誓言在这一刻立下。卢迪知道,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他或许永远无法洗刷逃兵的耻辱,但他至少可以选择不再继续逃避。
他拿起工具,开始专注地打磨着枪管。金属与金属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店铺内回荡,像极了战场上子弹上膛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