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如同干燥的火药桶,只需一个火星便能天翻地覆。而来自亚空间的恶魔,它们本身就是最不稳定的爆炸物,是混乱本质的具象。它们无需掀起滔天巨浪,只需玩弄人心,埋下猜忌与疯狂的种子,便足以让和平的表象土崩瓦解。
农博特一路疾奔,身形在扭曲的林木间穿梭,如同致命的阴影。那缕指引方向的紫色烟尘在他前方飘荡,坚定不移地指向森林最污秽的核心。
沿途,被恶魔力量魅惑的野兽疯狂地扑来,试图阻挡这不受蛊惑的闯入者。然而,失去了幻境的掩护,这些爪牙在农博特削铁如泥的战术匕首和精准致命的枪法下,只能化为沿途破碎的尸骸。
最终,他抵达了目的地——一片被强行清理出的林间空地,这里的气息甜腻得令人作呕,正是恶魔的巢穴。
空地上,景象荒诞而亵渎。数十名年轻女子,眼神迷离,面容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如同最虔诚的信徒般簇拥着中央那个存在。
她们中有的人曾是村中的妻子、母亲,此刻却抛夫弃子,沉醉于虚假的欢愉与爱慕之中,拜倒在它们所见的“英俊面容”之下。
但在农博特眼中,那所谓的“英俊”不过是拙劣的幻象。站在空地中央的,是一个皮肤呈现不自然紫红色、面容扭曲、口中探出令人倒胃口獠牙的怪物。它的本质,丑陋而纯粹。
看到农博特毫发无伤地闯入巢穴,恶魔紫红色的脸上首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你……怎么可能?!”
它嘶吼着,声音刺耳。
随即,它那布满血丝的双眼猛地瞪圆,发动了它最擅长的伎俩。空地周围悬挂的、以及它本体上的数个怪异头颅同时睁开猩红的眼睛,无数道蕴含着极致诱惑与精神冲击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枷锁,瞬间锁定了农博特。
农博特站在原地,脚步未曾移动分毫,冰冷的目光穿透了那层层叠叠的魅惑视线,没有丝毫动摇。他相信奈拉菲,相信那个以灵魂湮灭为代价为他构筑壁垒的异形少女。
没有谁会付出如此代价,只为编织一个谎言。
见农博特完全不受影响,恶魔真正地慌了。它那套玩弄心灵、汲取愉悦的把戏,在这个冰冷的凡人面前彻底失效。它尖啸着,驱使那些被蛊惑的女子:
“拦住他!我的爱人们,为了我,拦住这个亵渎者!”
女人们如同提线木偶,痴痴呆呆地涌上来,试图用身体阻挡农博特的去路。
农博特的回应简单而直接。他抬起爆矢枪,并未瞄准要害,而是对着冲在最前方几人的脚边地面,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和飞溅的泥土碎石,如同冷水泼面。死亡的威胁,远比虚假的甜蜜恩爱更直接,更恐怖。尖叫声戛然而止,迷醉的眼神被瞬间唤醒的恐惧所取代。
不少人瘫软在地,看着自己身处这诡异之地,发出不受控制的,充满后怕的尖叫,理智如同潮水般回归。
农博特不再理会这些恢复清醒,惊恐万状的女人,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锁定在那只试图后退的恶魔身上。他如同离弦之箭,猛地突进,战术匕首划出冰冷的弧线,斩断试图阻拦的畸形触手,瞬间便欺近恶魔身前。
恶魔慌不择路,它引以为傲的力量在农博特坚定的意志和奈拉菲的庇护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它不明白,为何这个凡人能如此完美地抵御它的侵蚀。
“噗通!”
农博特一脚将试图逃窜的恶魔狠狠踩在脚下,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将它的胸腔碾碎。爆矢枪的枪口,抵住了它那颗丑陋的头颅。
恶魔在绝境中依然死撑着发出冷笑,声音因被压制而扭曲:
“愚蠢的凡人!你无法真正杀死我!我乃亚空间之实体!等着吧,迟早有一天,我会归来,毁灭你所珍视的一切,然后将你的灵魂献予吾神,承受永恒的折磨!”
农博特俯视着脚下挣扎的怪物,冰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表情的变化——那是一种极致的轻蔑与决绝。他低沉的声音,如同宣判,清晰地传入恶魔即将溃散的意识中:
“我记住你了,我会找到方法,杀了你。”
他顿了顿,枪口又往前顶了一分。
“也杀了你的神。”
下一秒,爆矢枪轰鸣,亵渎的紫红色头颅如同熟透的果实般炸裂,污秽的血液与灵能碎片四散飞溅。巢穴中令人窒息的甜腻气息开始迅速消散,只留下一地狼藉和那些瑟瑟发抖、终于彻底清醒过来的女人。
短暂的寂静笼罩了这片被玷污的土地。
农博特没有理会那些瘫软在地,啜泣不止的女人。她们的悲恸与自责,于他而言,是另一个无关紧要世界的噪音。当几个稍微恢复镇定的女人爬过来,抓着他的裤脚,泪流满面地哀求他,求他不要将她们在此地的丑行告知她们的丈夫和孩子时,农博特只是冷漠地抽开了腿。
“我没兴趣。”
他丢下这句话,便不再看她们一眼。他并非怜悯,只是纯粹地不愿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浪费哪怕一丝精力。他沉默地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群失魂落魄,步履蹒跚的女人,将她们护送回了霍普村的边缘。
他没有进入村庄接受那些可能依旧存在的敌意目光,而是径直转向了长老的木屋。
推门而入,长老正坐在火塘边,脸色比之前更加灰败,仿佛一夜之间又苍老了十岁。他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是农博特,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你回来了……”
长老的声音干涩,
“凯勒……还是死了。我没能保住他。”
他沉重地叹息一声,仿佛背负着整个村子的罪孽,
“我亲眼看着他……浑身红得发烫,像一块燃烧的炭,最后在极致的痛苦尖叫中……咽了气。”
那无疑是恶魔力量消散后,对其宿主最后的反噬。
农博特沉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凯勒的结局,在他被恶魔侵蚀的那一刻或许就已注定。
“谢谢你,外来者,”
长老挣扎着站起身,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向一个陈旧的木柜,在里面翻找着,
“我已经没有更多的谢礼可以给你了。”
他取出了一张泛黄但保存完好的羊皮卷,递了过来,
“这张地图,是几代猎人用命换来的,标注了这片区域大部分已知的重要地点、水源和危险区域。希望……能对你接下来的旅程有用。”
农博特无言地接过地图,入手是粗糙而厚重的质感。他看也没看,将其仔细卷好收起。
“恶魔已经被驱逐了。”
他撂下这句冰冷而确凿的话,不再多言,转身便离开了长老的木屋,将老人的千恩万谢关在了门内。
最后,他回到了吉姆家那间低矮的柴房。乌尔里克已经能够自由活动,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身粗陋的猎人装束穿在身上,尽管那布料在他异常魁梧的身躯上显得紧绷而局促,但他站在那里,确实有了几分融入此地的模样。
“这就要离开了吗?”
乌尔里克看着整装待发的农博特,神色间难掩落寞。分道扬镳的时刻,终究还是到了。
“时不我待。”
农博特的回答简短而坚决。他对这个村庄,对这些愚昧的村民,没有任何留恋。若说唯一一丝能称得上不舍的情绪,或许只针对于眼前这位曾并肩作战,如今却选择不同道路的兄弟。
没有更多的告别言语,也没有郑重的承诺。农博特最后看了乌尔里克一眼,仿佛要将这位恸哭者兄弟的身影刻入记忆深处,随后,他毅然转过身,背上简单的行囊,踏着清晨稀薄的曙光,头也不回地向着东方,向着地图上那座遥远城市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村口的小径尽头,如同他来时一样,孤寂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