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农博特才从一些零散的阅读中了解到,“蛮猴”这个词汇,是灵族专门给帝国人类起的一个带着鲜明贬义的绰号。
其起源甚至可以追溯到人类最初莽撞地闯入亚空间的时代。
在灵族的古老记载中,人类那些粗糙笨拙的亚空间引擎,如同蛮牛般野蛮地撞开现实帷幕,发出的涡轮轰鸣巨响,将亚空间某些相对平静的区域搅得天翻地覆,引来无数窥伺的恶魔。
也给所有航行于灵魂之海的种族(尤其是本就敏感的灵族)带来了无尽的麻烦。
“蛮猴”之称也由此而来,既形容其技术之粗野,也暗指其行为带来的混乱。
一些灵族从骨子里就瞧不上人类这种“短生种”的鲁莽与喧闹,而人类帝国自然也视所有非人种族为需要净化的异形。
双方在亚空间中并非没有遭遇过,但人类的舰队往往更容易被闻讯而来的恶魔盯上,自顾不暇,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灵族优雅的帆船如同幽灵般滑入网道,消失无踪。
“所以,亚空间与现实帷幕的链接非常脆弱,但在某种意义上讲十分坚固。如果没有特定的打开亚空间手段,普通人很难和亚空间建立联系。”
凯莱布瑞尔指着虚空中的影像介绍道。
这段时间,偶尔会有凯莱布瑞尔给奈拉菲讲课的时候,她们会趁着修复网道结束后的休息时间,来学习思考。
今天也罕见的没有立刻投入其他工作,凯莱布瑞尔给奈拉菲进行灵能指导。
农博特并不清楚她们是依靠什么来判断时间的流逝,或许是灵族特有的生物钟,或许网道能量本身的潮汐节律。
凯莱布瑞尔也将农博特叫到了跟前,显然,她认为农博特至少不是脑子进水的传统帝国人,在学习语言这一块还算天赋异禀,就算自己交给他的任务还未完成,凯莱布瑞尔也愿意指点一番。
“记住,农博特。”
凯莱布瑞尔的声音变得严肃,
“灵能的强弱,根植于个体的精神力量与思想深度。除了极少数天生的灵能体质,绝大多数个体想要强化自身的灵能,唯有依靠‘领悟’——对自我,对宇宙,乃至对能量本身的理解。即便是那些被凡俗称为‘神’的存在,也无法完全摆脱这种根本的束缚。它们的力量,同样源于某种极致的信念或情感。”
她看着农博特,知道这个人类士兵的思维模式与灵族迥异,便选择了一种最直接,最实用的方式来引导他。
“现阶段,你的灵能如同微弱的火苗,强行催生巨大的火焰只会反噬自身。你目前最能稳定维持的形态似乎只有火焰,那么,就像这样…”
说着,凯莱布瑞尔抽出了她那把造型优雅如同新月般的灵族剑刃。
她只是将剑平举,随即,一缕幽蓝色的灵能火焰自她掌心蔓延而出,如同有生命的藤蔓,迅速缠绕上剑身,稳定地燃烧起来,将冰冷的金属映照出诡异的光泽。
火焰凝而不散,没有丝毫热量外泄,仿佛只是剑身的一层反光涂层。
“将灵能附着在武器上,维持这种强化状态。这不仅能提升武器的杀伤力,在对抗某些灵体或受祝福的敌人时有奇效,更重要的是,这是一种对灵能最基础的控制训练。将能量约束在固定的形态和范围内,远比放任它狂暴地喷射要困难,也更能锻炼你的掌控力,同时极大降低不必要的灵能损耗。这是最简单,也是最实用的方式。”
她散去剑身上的火焰,将剑收回。
“现在,尝试将你的灵能火焰,附着在你的武器上。不需要追求威力,首要目标是‘稳定’和‘持久’。当你能够让它像一层皮肤一样贴合在金属表面,持续燃烧超过一个小时,你才算真正踏入了控制的门槛。”
农博特沉默地点点头,抽出了他那把饱经风霜刃口甚至有些卷曲的工兵铲。
他凝视着冰冷的金属表面,开始调动体内那股力量。
一丝微弱的火星在他指尖跃动,明灭不定,要将这微弱的力量塑形并稳定下来,远比用蛮力点燃一团火球要困难得多。
这不是一件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事情。
看着农博特尝试了几遍都没能成功,凯莱布瑞尔打了个呵欠,随即就去休息了,而另一边奈拉菲已经能熟练的操控火球在手指间来回飞舞。
她有些挑衅的看着农博特,似乎在宣告自己的胜利。
奈拉菲当然不是天才,这是她的天赋,在奶奶最初的教导中,自己是她教过的最笨的一个学生,之前是她的父亲,现在是她。
继承了优良血统,好在奈拉菲虽然不聪明,但天赋极高——自身的灵能很强,以至于她拥有不断试错的本钱。
似乎是看出来农博特并不在乎自己总是失败,奈拉菲自感无趣,便去自己的小房间做些美食然后好好的休息一番。
农博特释放了很多次,直到自身的灵能枯竭——他感受到精神一阵空虚的时候,就明白灵能已经没了,再尝试的时候只能刺痛自己的大脑。
原来灵能枯竭是这种感觉。
农博特没有感到气馁或挫败。
数次战场上的生死考验早已磨砺出他远超常人的耐心和韧性。
他将灵能训练的失败视为一种通向成功的必要经历,就像测试新武器的极限射速或爆破当量一样,失败只是指出了当前操作的边界在哪。
“急不来啊。”
他冷静地告诉自己,甚至下意识地用刚学会的灵族思维类比,
“如同修复网道,需要精细的操控和时间的沉淀。”
他已经不再纠结于自己的“圣物回收”工作,与其担心,不如相信队友能够完成任务。
经历这段时间灵族文化和语言的潜移默化,农博特身上那层属于克里格死亡兵团标志性的冰冷外壳,似乎悄然淡化了一些。
自从基本掌握了灵族语言之后,档案馆成了他除训练角落外最常待的地方。
那里浩瀚的藏书对他而言是一个全新的宝库,里面不仅有可能包含关于这个世界、关于泰伦虫族、甚至关于安娜大人机械神教的记载,更重要的是,那些记载着灵族历史、哲学、艺术乃至科技(尽管自己看不懂)的书籍,正在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拓宽着他的认知边界。
他不再总是像一尊随时准备投入战斗的杀戮雕像,尽管大部分时间他仍习惯性板着个脸。
他开始会感受情绪,就像刚才尚未点燃的灵能火焰,他感受到一瞬的失落一样,他想起汉克的悲伤,布里福的愤怒。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只知道服从命令、净化异端的士兵。
他开始尝试去理解这些“异形”的思维方式,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辉煌的过去和衰落的现状。
这种理解可能出于认同或同情,也可能是农博特对他们战术层面的情报分析——了解你的邻居,哪怕她们现在毫无威胁。
他会安静地坐在档案馆的一角,小心地用灵能“翻阅”那些古老的卷轴或灵骨板,遇到不理解的地方,会尝试结合上下文推断,或者将其默默记下。
有时凯莱布瑞尔心情好,也会对他的提问给予点拨,但更多时候,是他一人在知识的海洋中艰难地航行。
这种沉浸在异族文化的状态,让他身上偶尔会流露出一丝与克里格身份格格不入的气质——学者。
他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一切可能有帮助的信息,无论是战斗技巧、灵能掌控,这些看似无用的异形知识。
安娜大人教导过他,知识本身,就是力量。
而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下世界,这些书籍,就是扩充力量的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