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安娜贤者及其亲属派系成员建立的临时机械方阵深处,一间被精密仪器和闪烁的数据板环绕的狭小分析室内,氛围与外界的炮火连天截然不同。这里只有沉思者低沉的嗡鸣与冷却液循环的细微嘶嘶声。
神甫73-ξ,作为海克城驻地技术人员,被“邀请”至此协助进行战场数据分析。他的机械眼紧紧锁定在主屏幕上那不断滚动的、关于克里格士兵0214的生理数据流上,残留的有机组织面部因处理器过载而微微抽搐。
“异常…无法解析的异常…”
他在喃喃自语,数据线不自觉发出困惑的嗡鸣。
“神经传导速度超限,代谢模式违背热力学定律,对生物屏蔽场的共振反应…这…这绝非已知任何人类强化技术所能达成!也非记录在案的异形特征!疑似…某种未知的、高度危险的突变污染?必须立即上报战区总指挥部及异端审判庭进行…”
“你的观测很细致,神甫73-ξ”
安娜冰冷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她如同幽灵般出现在这间属于她绝对掌控的分析室门口,身边并没有其他神甫——他们都被派遣去执行更紧要的战地维护和数据回收任务了。唯有她忠实的护卫机,无声的履行着守护与净化的协议。
神甫73-ξ的机械脊柱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他恭敬的低下头颅,但电子音中带着一丝急于报告的急促:
“贤者大人!我再次监测到克里格单位0214出现严重、无法识别的、生理异常!其数据特征无法与任何已知数据库匹配,疑似一种全新的、极具威胁的异常或污染形式,可能对帝国事业构成重大威胁。我建议立即启动最高级别隔离审查程序并向……”
“你的建议已被归档,神甫。”
安娜打断了他,她的复合镜头冰冷的扫描过屏幕上那些令人不安的数据,最后聚焦回73-ξ身上:
“你的数据采集是准确的,但你的解读…受到了你狭隘知识框架的污染。”
“污染?”
73-ξ的处理器几乎宕机。
“贤者大人,我不明白…这些读数初看还较为正常,但明显已经背离了神圣的人类形式,它们…”
“它们揭示的是远超你权限和理解范围的项目!”
安娜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编号0214的状态并非污染,而是一项由火星内部特定派系直接授权的特殊研究协议的一部分。其本质涉及机械教会核心机密,其安保等级远非你所能接触。你的行为已构成窥探。”
罪名已经成立。
“特殊研究协议?”73-ξ的逻辑回路陷入更深的混乱。他无法将屏幕上那些近乎非人的数据与任何他所知的、被机械教义所允许的研究联系起来。
“正是。你的探究已严重越界。”
安娜向前一步,她的护卫机也随之无声的靠近。
“这项研究的重要性超越你的想象,其保密性是绝对前提。而你,73-ξ,你的‘发现’和即将进行的报告,已成为了一个不可接受的泄密风险。你的忠诚,此刻成为了一个需要被管理的变量。”
神甫73-ξ的冷却系统发出过载的悲鸣。他明白了。他并非发现了需要净化的异端,而是闯入了一个被机械教会内部某些强大力量刻意隐藏的、可能本身就游走在教义边缘甚至之外的秘密。一个贤者大人及其派系不惜一切也要保护的秘密。
“贤者大人!我以欧姆尼塞亚之名起誓!我可以被施以记忆封印!我可以接受沉默誓言!我…”
他试图挣扎,电子音里充满了绝望的静音杂音。
“沉默誓言曾有失效的先例。只有彻底的格式化才能确保绝对的保密。”
安娜冰冷的宣判,声音中没有一丝波澜。
“你的终结将被记录为‘不幸于前线数据采集时遭遇泰伦生物灵能尖啸,核心处理器烧毁’。这是你为万机之神最终极的服务。”
安娜贤者没有动。
只是一个预先约定的二进制指令无声的发送给她忠诚的护卫机。
矗立在门口的护卫机胸腔突然无声的滑开,露出一根短粗的、闪烁着危险能量的发射器,一道几乎无声的能量脉冲瞬间射出,精准的命中了神甫73-ξ的中央处理器核心接口。
神甫73-ξ的机械眼的光芒瞬间熄灭,那半张人类面孔上的表情凝固在最终的惊骇与茫然之中。他佝偻的身体猛地僵直,然后如同被剪断线的木偶般瘫软下去,数据线从接口处断裂,冒出细微的电火花。他身上所有的指示灯同时归于永恒的黑暗。
分析室内陷入了死寂。
安娜走上前,亲自操纵控制台,执行了最终级别的清除指令。所有原始数据流、访问记录、乃至73-ξ接入系统的所有生物信号痕迹,都被不可逆的彻底抹除。
数据已复制。
“你的牺牲服务于更伟大的知识,73-ξ。”
她对着那具彻底沉默的残骸低语。
处理完了一切,安娜的目光再次投向屏幕。
0214的实时影像窗口里,那个克里格士兵依旧在不知疲倦的、高效的杀戮着异形。
他的强大,并非神甫所猜测的变异或污染。
他的根源,深埋于机械教派最阴暗的角落。73-ξ至死都无法理解他所看到的东西。
安娜断开连接,转身离开分析室。她的护卫机器人沉默的开始处理现场,将73-ξ的残骸装入自身携带的密封处理箱。厚重的金属门在她身后关闭,将所有的秘密再次锁死。
外面的战斗仍在继续。
而对于安娜而言,保护这项遗产的隐秘性,远比一个外地神甫的生死重要得多。0214必须存活下去,直到他的价值被完全掌控,或者…被完全销毁。
在神甫73-ξ被秘密处决前,农博特曾遵照指挥官命令向其报告。他以克里格士兵特有的、毫无波动的效率,自行编写并提交了一份格式完全符合规范的战场生存报告。
报告中仅包含了心率、基础代谢估值、弹药消耗效率等最表层的、可公开的数据,所有数值均刻意维持在克里格死亡兵团标准化训练手册所定义的“优秀范畴”内。
这份报告逻辑严谨、数据冰冷,完美的描绘了一个极其幸运且训练有素的精英士兵形象,与其他阵亡士兵档案中的优秀记录别无二致。它被神甫73-ξ的辅助机仆自动接收后,便与其他数以万计的常规作战数据一同汇入待处理的队列中,未曾引起这位正专注于更深层异常数据的神甫的丝毫额外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