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柴毅下班回家,一推开院门,脚步瞬间顿住。
只见院子里,摆满了崭新的“大小件”,锃亮的外壳在太阳下直晃眼。
“大黑,来来来!”
柴爷爷刚把最后一个箱子拆开,见老孙子回来了,连忙朝他招招手,手里还捏着一封信:
“七七的陪送都到了!她在信里写着,让你把这些东西都放到指定位置,喏,还画了图呢!”
柴毅大步走过去,接过信展开——
纸上先是几句甜甜的问候,问他最近好不好,爷爷有没有再“训”他,底下是用铅笔画了一幅小院房间的平面图。
每样电器该放哪里,标得明明白白,跟作战部署图似的。
字迹娟秀,结尾处还画了个笑脸。
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扬,把信折好,揣进裤兜。
脱下军装外套挂到晾衣绳上,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就开始往屋里搬。
按照“图纸”指示——
把西门子洗衣机,搬进浴室角落,接上水管正合适。
日立单门冰箱,安置在厨房橱柜左边,刚好留出操作空间。
松下16寸彩色电视机,这可是稀罕物,被小心地摆在客厅靠墙的中间位置,往后看电视也方便。
钻石牌台扇,搁在客厅角落,等到夏天能吹到全屋。
红心电熨斗收在了客房的柜子里,方便随时能用。
还有一个精巧的盒子,里面装着徕卡135高端旁轴相机。
柴毅拿在手里掂了掂,想了想,这东西金贵。
他看了看,转身摆在了主卧的书架上层。
院子里,柴爷爷已经把那辆飞鸽女式自行车给组装好了。
银灰色车架新的锃亮,车把上还缠着红绸带,车铃在阳光下反着光。
柴毅又把蝴蝶缝纫机搬进了客房,等他出来,看着院子里剩下的最后一样大件——
一组中药木柜,眉头微蹙,琢磨着该往哪放。
“七七这丫头啊,打小就喜欢鼓捣草药,听说中西医都懂点儿!”
柴爷爷双手撑在膝盖上,笑着直起身,语气里满是赞赏,“哎呀,不错不错!以后你有个头疼脑热的,跌打损伤的,都不用去卫生队,她在家就能给你治了,多方便!哈哈哈!”
啥?中西医???
柴毅正弯腰,准备搬那组中药木柜,一听这话,手猛地一松。
沉重的药柜“咚”地一声,重重砸回原地,差点压到他自己的脚指头。
他惊得瞪大眼睛,看向眉开眼笑的爷爷,又低头死死盯着那雕花木柜出神。
只觉得一股冷气,“嗖”地从脚底板窜上后脊梁骨。
坏了!老子这倒霉催的……
脑子里小时候被叶娘带着“尝百草”的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
那时候柴毅还小,去外婆家找表哥们玩,舅舅他们常常带着他和叶娘上山。
大人们走两步就停下来薅几把草,还总笑眯眯地说:“这可是好东西!”,“那个能强身健体”。
然后,就不由分说地往他嘴里塞上一把!
在别的小孩吧嗒着水果糖时,柴毅却嚼巴着苦涩的药草,那又麻又涩的味道,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让他舌尖发苦,浑身发寒。
柴毅内心崩溃——家里老娘喂百草,未来新娘喂药丸?!
老子这命咋就这么“好”?没病没灾都得“吃药”?!
“哎呦——!你慢着点!毛手毛脚的!”
柴爷爷被那声巨响吓了一跳,连忙小跑着过来。
关心的却不是孙子差点被砸的脚,而是小心翼翼地护着旁边地上那三个15升大玻璃罐子,生怕被他碰倒,
“这可是七七特意泡的药酒,金贵着呢!打碎了可了不得!”
柴毅顺着爷爷的目光看去,只见三个罐里面,琥珀色的液体中浸泡着不少药材。
上面还贴着纸条,分别写着“调经补气”、“壮阳益肾”、“活血化瘀”。
柴毅垂眸,冷飕飕地瞥了一眼。
当目光扫过中间“壮阳”那个罐子,里面泡着某些不可言说的条形物时,眼皮狠狠一跳,脸刷地一热,迅速移开视线,假装没看见。
……这坏狗,准备得可真“周全”!
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不打算放过老子了是吧?!
他憋着一肚子邪火,还有无处发泄的闷气,脑子晃悠着某些不干净且羞耻的东西,咬了咬牙,猛地抬起沉重的药柜。
闷头就往客房走,脚步踩得“咚咚”响,仿佛跟地面有啥大仇。
往后这屋,怕是要变成“药铺”,自己“好日子”……还没开头,就已经这么“精彩”!
往后……呵呵!且有的熬呢!
剩下的摆件,零碎物品,以及那些堆积如山的吃食,都按照信上的要求,一一摆放归位。
他动作机械,面无表情,纯“搬运工”。
至于那三瓶存在感极强的药酒……
柴毅恨恨地盯着看了几秒,最终还是将它们并排摆到了主卧橱柜正中间。
特意找来一块布盖了盖,眼不见为净。
晚上吃过饭,上完爷爷的“思想教育”课,烧水冲完澡。
回到主卧,拿起桌上的润肤霜,胡乱地往身上涂抹。
抬眼不经意瞥见了橱柜中间那瓶药酒,纸条上面的那四个字,像根刺似的扎眼。
他猛地闭上眼,低骂了一句:“艹——!坏狗,老子才不需要!”
等着吧!
往后老子一定身体力行,好好证明自己到底……啊呸呸呸!
到时候任你哭天喊地……哼——!老子都不……咳咳!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硬生生咽了回去,耳根悄悄泛起热意。
可惜胡柒没等来,不速之客却先一步找上了门。
下午时,人还没见着面,就在军区大门口哭天喊地地叫唤开了!
“负心汉啊——!丧良心的缺德玩意儿!”
“当代陈世美啊!忘了当初是谁跟你谈的婚事啦!转头就攀高枝儿!”
“柴毅你个挨千刀的!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当初说好了要娶俺家丽娟,回了部队就不认人,你对得起俺们吗?!”
“你个杀千刀的骗子!耍俺农村姑娘玩呢?”
“你早晚得遭报应,出门就挨枪子,吃饭噎着喉!”
“没羞没臊的东西!放着好好的大姑娘不要,去攀胡家的高枝,你这辈子都别想有好下场!”
……
瘫坐在大门口水泥地上的李婶,拍着大腿卖力哭嚎,一声比一声凄厉。
唾沫星子随着哭喊四处飞溅,头发乱成了鸡窝。
旁边站着她侄女刘丽娟,低着头捏着衣角抽抽搭搭,肩膀一耸一耸的,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跟来的,还有赵家大闺女刘丽萍和她丈夫王达顺,两口子铁青着脸,叉着腰站在一旁。
时不时帮腔骂上两句,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他们从黑省特意赶过来,本来是想找柴毅“商量婚事”的。
谁知在门岗登记时,竟被告知柴毅早已订婚,下月就要结婚。
几人当场急红了眼,想硬闯进去讨要说法,找人“算账”,却被值班战士死死拦在外面。
争执了半天,也没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