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毅从一开始的垂眸静听,也越听越心潮澎湃,逐渐挺直身子。
自己持枪戍边,御敌于外,是保家卫国。
而胡家周旋于暗流之中,试图稳住船舵,平定内局,其中凶险与艰难,毫不亚于战场。
这些谋划,但凡走漏半句,整个胡家便将万劫不复。
然而,他们并未避开自己——
他与胡柒虽已订婚,终究尚未成礼。
胡家此举,如此坦诚相待、推心置腹,不仅是将柴毅视作自家人,更是将他,连同柴家,都共同置于在这盘大棋局之中。
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重逾千斤。
正事聊完,胡爷爷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目光转向柴毅,特意叮嘱了几句,意思很明确:让他安心在部队发展,建功立业,眼前这些事儿暂时用不着他插手,若有需要他出力的地方,到时自然会告知他。
柴毅听懂了其中的意思,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是胡家在为自己隔绝风雨,让他能心无旁骛地待在军营里。
旁边的柴爹一听,立马来了劲儿。
觉得老儿子被排除在“大事”之外,身子往前倾了倾,想开口替柴毅请命。
可话还没出口,就被身旁的柴爷爷一把摁住了大腿,同时朝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多嘴。
柴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也是啊!亲家们见识广、门路多,谋划的是大局,“调兵遣将”自有一套章法。
自己这大老粗,不懂官场上的那些道道,贸然插话反而添乱,不如乖乖听指挥。
想通后,讪讪地闭了嘴,往后靠回沙发上,不再作声。
接下来,气氛轻松了些。
大家闲聊了几句家常,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下个月的婚礼上。
胡爷爷看向柴爷爷,笑着抬手示意:“老柴,婚礼的事,就劳烦你主持大局了!”
柴爷爷清了清嗓子,坐直身子,神情认真地说起自己的计划。
为了 “低调不张扬”,同时也为了配合柴毅的工作时间。
因此,将婚礼定在了辽省军区举办。
主要是怕柴毅临阵再逃,直接把他堵在老巢里,看他还能耍什么花招,插翅也难飞!
婚礼当天,只邀请两家直系的亲属,还有一些重要“嘉宾”到场,规模严格控制。
至于其他的亲朋好友,等这边婚礼办完,回到吉省再补办一场,到时好好招待没来的那些亲友们。
这个方案兼顾了各方考量,在场众人,全都点头同意,没有异议。
唯独柴毅,坐在一旁,低垂着眼,没点头也没摇头——
他点不点头,同不同意,重要吗?
在场的,有谁会在乎他的意见?
显然没有,算了吧!
反正多说无益,反抗也是无效。
乖乖等着日子到了,然后像件货物一样,被塞进……咳咳,送入“洞房”吧!
一想到新婚夜要干嘛!柴毅老脸一红,耳根子发热,赶紧打住思绪。
心里又怕又喜,怕——那坏狗啃他,喜——他愿意被啃!
喜的有点太早。
下一秒,晴天霹雳说来就来。
“结婚后,一年内不准生孩子!”
胡二伯眼神锐利,眼角余光瞥到那张有些泛紫的大黑脸,脸色当即一沉。
冷冰冰地开口,一句话就扫了某人的兴,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柴毅一听,整个人都愣住了,猛地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向胡二伯。
眼神里满是错愕和不解,没明白这条“禁令”是什么意思。
一年内不生孩子?那娶……啊呸呸,嫁我干嘛?纯“玩”老子啊???
“咳咳……”
胡爸见他那副傻样,干咳两声,解释道:“七七这个月刚满十八,年纪还小,太早生孩子对她身体不好。那个……咳咳!所以孩子的事,等等,等明年再要也不迟。”
柴爷爷和柴爹闻言,纷纷点头附和,脸上没有半分意外——
这事儿,他们跟胡爷爷私下商量过,早达成了共识。
自然是不会反对,比起抱孙子,留住胡柒更为重要。
“不急不急,”
柴爷爷笑着摆了摆手,“这么多年我们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一年,七七的身子要紧。”
说完,藏在底下的手,不动声色地碰了下旁边的柴爹。
柴爹被老爹一碰,愣了一秒,立刻反应过来,赶紧接过话头,语气那叫一个深明大义:
“就是就是!只要他们小两口把日子过好了,和和美美的,晚上一两年要孩子有什么要紧的?现在啊,还是应该以国事为重!以事业为重!”
他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特别到位,说完还得意的朝自家老爹挑了下眉,一脸“快夸我”的神情。
柴毅看着他爷,又瞅瞅他爹,嘴角抽了又抽。
心里那点刚刚燃起的小火苗,“噗”一下彻底熄灭了。
默默地低下头,内心一片灰暗。
好嘛!这下可好!
直接一棍子把他所有对“婚后生活”的美梦幻想,以及恐惧,全都彻底掐灭了!
原本,他还是“坏狗”叼在嘴里的肉骨头,瞬间变成了负责照顾“坏狗”的铲屎官。
这落差大得……看得到吃不到……也罢也罢!
柴毅在心里自我安慰——
这样至少能保持身心健康,不用天天被“坏狗”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污染,也算是件好事。
这场家庭会议,就关于婚礼的相关细节,一桩桩一件件,一直聊到快八点,才终于结束。
夜色渐浓,晚风吹过家属院。
路灯昏黄的光晕,将三个影子拉得很长。
柴爹和柴爷爷今晚不打算回镇上,跟着柴毅去他的单身宿舍凑活一晚。
胡爷爷、胡二伯和黄二婶,依旧去杨师长家过夜。
小院里,只留下胡爸、许妈和胡柒。
走在营区安静的小路上,柴爹和柴爷爷的兴奋劲儿还没过。
两人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嗓门洪亮地谈论着婚礼上的事儿,什么席面摆几桌、请哪些人、流程怎么走,说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柴毅默默跟在后面,一手拎着一网兜饭盒,另一手插在裤兜里,一张大脸拉得老长,比这夜色还黑。
看着前面那俩勾肩搭背,嘴里叽叽喳喳的“老登”,心里五味杂陈,越想越憋屈——
结婚啊!听起来是件喜事。
可对他来说呢?
守着个看得见、摸得着,还可能被反“攻”的漂亮小媳妇儿,结果被告知一年内不能动真格的???
艹,这不等于是把一块香喷喷的肉,挂在饿狼嘴边,却不让它吃吗?!
非但不能吃,还得天天哄着、顺着,时刻提防那坏狗扑上来“啃”自己……啊啊啊啊啊!
这日子光是想想,都老有“盼头”了,一眼望不到头啊!
不,是有期“徒刑”,且有得熬呢!
“快开门——!”
走到宿舍门口,柴爹停下脚步,双手叉着腰,理直气壮地指使着身后的老儿子。
隔壁宿舍的顾明远,早巴巴地等着柴毅回来呢。
一直在竖着耳朵等着动静,一听到外面的说话声,立马“唰”地一下打开门,探出半个身子往外瞅。
“呦!老爷子和柴叔也来啦!欢迎欢迎!”
他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快步走出来,目光在这爷仨身上溜了一圈——
后面两位老的容光焕发,前面那位大的……嗯,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苦大仇深!
“咔哒——吱呀——!”
柴毅面无表情地掏出钥匙,打开宿舍门。
柴爹和柴爷爷大步走进去,顺手从里面关上了房门。
“嘭——!”
关门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柴毅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宿舍门,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默默地转过身,抬脚朝着隔壁宿舍迈去。
今晚,又得“寄人篱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