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爷爷瞅着这对父子,摇了摇头,差点没憋住笑。
赶紧假装咳嗽,转头打量起这间活动室来——
墙上挂着“提高警惕,保卫祖国”的标语,角落里还摆着个掉了漆的木制乒乓球台……
这军营啊,既陌生又熟悉,空气里都飘着回忆的味道。
他眯起眼,仿佛能听见曾经的军号声,一幕幕往事在脑海中浮现。
胡柒呢?表面乖巧,捧着搪瓷杯小口喝水,一脸淡定模样。
实际上心里早就炸成了烟花,满脑子都是穿着正式军装的柴毅,戴着大红花的柴毅……
哦哦哦哦哦,那是她的模子哥,男妈妈,糙皮硬汉!
什么老腊肉,那分明是行走的荷尔蒙!
柴毅在哪?正在团部会议室开欢迎会。
一小时后,终于结束。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抬手刚想解下胸前那朵“骚包”的大红花,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别摘!”
赵卫国几步冲上来,死死按住他的手腕,双眼亮得吓人:再戴会儿!”
他围着柴毅转了两圈,砸吧着嘴点评:“好看,好看得很!跟个新郎官似的!
难得帅一回,这么帅的“新郎官”怎么能自己独享?必须拉出去让胡家好好开开眼!
柴毅这会儿心情正好,没去细琢磨他的话以为是为自己受表彰高兴,十分配合地放下手,大方地任由兄弟欣赏个够。
老赵虽然审美土了点,但夸人的水平还是可以滴!
“来来来,给你准备了惊喜!”赵卫国拽着人就往外走。
“等等,什么惊喜……”
“别问!问了还是惊喜吗?”
柴毅被扯了一个踉跄,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就被拖走了。
两人在走廊里拉拉扯扯,朝着尽头走去。
身后不远处,顾明远慢条斯理地用手绢擦了擦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有好戏看,怎么能少了他?
柴毅一头雾水,被赵卫国拽着胳膊往前走,心里还在琢磨:
团部能有什么“惊喜”?莫非手底下那帮兵蛋子又搞来了面锦旗,或是比武拿了什么名次?
“咔嗒,吱——咚!”
门闩一拉,活动室的木门应声而开,惯性之下轻轻撞上墙壁。
柴毅满心期待地抬眼往里一看——呵,空空荡荡,啥也没有?!
他迈步进去扫视一圈,满脸狐疑地扭头看向赵卫国,眼神里写满了“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
却见他比自己更懵,正挠着头在屋里四处张望,不知道在找什么。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时,窗外突然爆发出山呼海啸的欢呼声。
“哦哦哦哦哦哦——!”
赵卫国一个箭步冲到窗边,伸着脑袋往外一探,脸上瞬间多云转晴,转身一把薅住柴毅胳膊就往外冲:“在外面!快!”
此时不要说团部,整个旅部都沸腾了。
都在为柴毅欢呼,为他送上祝福,“哦哦哦”的声浪此起彼伏。
之前路上遇见柴爹一伙的战士们都成了“义务广播员”,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像野火般传遍全旅。
吃瓜群众越聚越多,个个伸长了脖子往一团团部瞅,见柴毅欢迎会结束,进了办公楼,才大着胆子溜进院里找人——
能让黑团长这棵铁树整开花的小姑娘,谁不想看看长啥样啊?!
活动室里,胡爷爷见外面欢迎的队伍散了,背着手想出去溜达溜达。
胡柒等的没意思,也跟着起身出去放风。
剩下的几人见状,哪肯被撇下?一合计,索性都跟着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去了。
于是,就有了“男主角”在空荡荡的活动室里懵逼,吃瓜大军却在外面围得水泄不通。
旅部但凡是没训练的,今天轮休的各团战士和军官们,全挤在了院里。
个个眼睛瞪得像铜铃,目标很明确——看胡柒!
胡柒被围在正中央,柴胡两家的人在她前后左右站成一圈,形成一道“人肉护栏”,挡着那些明显过于热情的“群众”。
还好来之前,背了挎包,胡柒掏出一把水果糖,见人就发。
有个战士喊了句“早生贵子”,她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塞过去两颗糖:“谢谢哈!”
旁边的战士们一看,更是来劲儿。
“恭喜恭喜!”
“谢谢,吃糖!”
“新婚快乐”
“谢谢,吃糖!”
“百年好合!”
“谢谢,吃糖!”
“永结同心”
“谢谢,吃糖!”
祝福语和道谢声此起彼伏,胡柒很有耐心地一个个道谢,战士和干部们拿到喜糖又“谢谢”回去。
胡家人还算淡定,柴爷爷和柴爹可激动坏了。
也难怪,他们年年来探亲,回回像瘟神,旅部的官兵们见了他们,不是躲着走,就偷着笑。
哪享受过这种众星捧月的待遇?
那可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就在军民鱼水情,欢乐一家亲时,团部门口突然炸响一声怒吼:“闹什么闹?!”
柴毅站在台阶上,看着眼前这完全失控的场面,血压直线飙升。
然而,并没卵用。
吃瓜群众们正忙着接喜糖看胡柒呢,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和道谢声,完美淹没了柴团长那点愤怒的音量。
更何况,也没人分给他半点注意力,谁要看黑脸阎王?难道给人发糖的漂亮小姑娘,她不美吗?
快冒烟的“新郎官”,鼻子里呼呼喘着粗气,拳头越攥越紧。
柴毅是真恼了,也怒了!
他像被点着的炸药包,导火索正呲呲冒火花。
什么情况?老子只不过出去了七天,怎么一回来,别说团部,整个旅部都乱了套?!
这哪还是严肃的军营?分明是菜市场,赶大集!
无组织无纪律,军容风纪都被狗吃了?
(对——你的坏狗!)
他越看越火大,黑沉沉的脸绷得铁紧。
竟敢跑老子地盘上撒野?都他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胆,真是反了天了!
赵卫国那废物,连个家都守不住,再这么下去,一团就要被这帮人“攻占”了!
老子今天非把他们一个个扔出去不可,再让老顾一状告到警备司令部,叫他们好好学学什么叫军纪!
柴毅咬着牙往里挤,伸手去扒拉最外层的人。
可这帮吃瓜群众愣是筑起了人肉城墙,饶是他这般力气,扒拉得也相当费劲。
柴毅火气“噌”地窜上来,那脸色简直没眼看——
从锅底黑,变成石灰白,白里透黑,黑底带白,又白又黑。
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再从铁青到黑,黑中泛青……
怒火一层层往上顶,直冲脑门,又涨成了猪肝红。
那张脸啊!活像接触不良的霓虹灯。
颜色不停的转换,不停地变来变去,变来变去!
再气也不能无故殴打战友。
柴毅无法,只能气沉丹田,铆足劲吼出最强高音:“散——开——!!!”
可惜,人声鼎沸,喧闹如潮。
他这一声怒吼像石头砸进波涛,瞬间被吞没得无影无踪。
这下好了,柴毅胸口那团火,几乎快要从七窍喷出来了——
啊啊啊啊啊!反了,反了!全他娘的反了天啦!
办公楼里的史元庭没找到他的黑团长,听见外面有动静,寻着那熟悉的怒喊声跑出来。
探头一看,自家团长那张五彩斑斓的大黑脸,心里咯噔一下:俺滴娘!团长要变身啊!
他立马刹车转向,一头扎进前方的人群,奋力往前挤着,每挪一步就高喊一声:
让让!都让让!”
“俺团长来了!”
“柴团长来了!”
“黑团长要吃人啦!!”
……
还是他这招管用,终于有人听见了。
外围的战士们齐刷刷回头——
“诶,这不就是今天的男主角吗?”
“呦,新郎官在那儿呐!!!”
战士们见黑团长来了,自动忽略掉他那又黑又白又青又红的“彩灯脸”,兴奋地调转方向涌向他。
大家都是真心替他高兴,没了往日对黑团长的畏惧。
合起伙来把他抬起,高高地抛向半空中,齐齐欢呼:“哦哦哦哦哦!新郎官来喽!”
还在围着胡柒的战士们,也转过头来,朝半空中的柴毅大喊:“恭喜恭喜!早生贵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