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我们走了。”
胡爷爷冲孙部长挥挥手,轻轻一甩鞭子,“驾——”
老马识途,拉着马车慢悠悠地前行。
孙部长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渐渐远去,才提着那捆辣菇酱回办公室。
门岗室里,张大爷透过窗户瞅着他们,自始至终都没出去打扰。
嘬了嘬牙花子,低声感慨道:“胡老是个有福报的,心地仁厚。孙部长也是个感恩、念旧情的,好啊……”
他在大院里待得年头久,知道些旁人不知的内情。
当初要不是胡老暗中使了劲,孙部长怕是在这位子上,还坐不稳呢。
雪中送炭的情谊,远比锦上添花要重得多。
开春后的集市,比冬天可要热闹。
1971年时,黑省革委会下发文件,给集市贸易“松了松绑”,划下了道道。
允许老百姓在完成国家任务后,交易点自家富余的猪牛羊、甜菜、亚麻等。
社员自留地里种的蔬菜、养的家禽、攒的鸡蛋也能互换,甚至自己手工做的竹编、木制品那些也行。
街道两旁的摊贩不少,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爷孙俩悠哉地逛着,一个负责扫货,一个跟着掏钱票。
一条街逛下来,收获颇丰:各种山货、农产品堆有半车。
胡爷爷看眼了日头,回过头问:“回家吃,还是下馆子?”
“下馆子!”胡柒答得干脆。
天天在家吃都吃腻了,过生日当然要在外面吃!
这个年头,饭馆的真材实料,没有科技和狠活,香着呢!
胡爷爷点点头,把马车赶到街道尽头一户熟人家院里存放,才带着她往国营饭店去。
天气暖和了,又是个赶集日,店里几乎坐满了人。
服务员端着盘子穿梭在各桌之间,时不时喊一嗓子“借过嘞!”。
爷孙俩在靠窗的空桌前坐下,开始点菜:土豆烧牛肉,酱油炒饭,外加三个玉米菜团子。
等菜一上桌,胡爷爷率先动筷,夹起一块牛肉,放在胡柒的炒饭盘里:“多吃点,今天我们家七七可是小寿星。”
自己则拿起一个菜团子,就着土豆开吃。
“谢谢爷爷!”
胡柒也给爷爷碗里夹了一块牛肉,“你也多吃点,咱今天都吃完,就不打包带回去了!”
“嗯,好!”
胡爷爷应着,吃了两口菜团子,抬头看向孙女,突然有些感慨,“十八岁了啊……哎,一晃神,你都快要嫁人了!”
自家的小白菜,快要被别家的猪给拱走啊!
“噗——”
胡柒差点被米饭呛到,赶紧喝口水顺下去,“爷爷,还没嫁呢!您这是想早点撵我出门啊?”
她故意瞪大眼睛,做出一副“很委屈”的表情。
“你呀!好好吃饭……”
胡爷爷无奈地摇摇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哎,回去再说。”
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是心里有事儿。
就在这温馨时刻,角落里一桌突然大吵大叫起来——
“什么人啊?没钱就不要学人家娶媳妇儿!连碗肉丝面都舍不得点,娟儿,咱们走,不在这儿浪费时间!”
这大嗓门,熟悉的腔调,成功引起胡柒的注意。
她顺着声音抬眼一瞧,乐了。
哟,老熟人——李婶儿!
旁边坐着的还是她侄女刘丽娟,看来这两人是又双叒叕受挫了。
也是,有之前的那“冤大头”当先例,自然后面再怎么找,也找不到“出价”更高的。
周围的客人也听到了,纷纷侧目,李婶儿毫不在意,起身拉着刘丽娟,说走却又站着不动。
两家人干坐了一个多小时,光喝茶不点菜,服务员“请”了好几回,都没把人送走。
谈到彩礼陪送,双方互不让步——这才吵吵起来!
“别看人闲事,快吃!”胡爷爷用筷子敲了下碗边。
胡柒扭回头,嘿嘿一笑,压低声音:“爷爷,那边的女方,就是上月跟柴毅相亲的那家!您说巧不巧,又碰上了。”
胡爷爷顺着她的目光抬眸扫了一眼,淡淡“嗯”了声,垂下眼继续吃饭。
公共场合哪能由着他们这么吵吵?
几个穿着包围裙的售饭大姐不乐意了,“要吵出去吵!别影响别人吃饭,真没素质!”
互相使了个眼色,说着合伙动手,把那两伙人给“请”了出去。
被轰到大街上,李婶儿火气更旺了。
她叉着腰,指着男方的鼻子开骂,唾沫星子横飞:“瞅你们那抠搜样儿!三瓜两枣的彩礼也好意思张嘴?咋的,你家娶媳妇还想让女方倒贴啊?啊呸——!
俺家娟儿可是十里八乡的俊闺女,三转一响都出不起,凭啥跟你们去遭罪?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净想美事儿!穷得叮当响,还学人出来相亲?赶紧回你家那旮旯啃观音土去吧!”
男方的媒人是小伙子亲姑妈,本身也是个暴脾气,哪受得了这气?
被骂得实在忍不住了,弯腰捡起路边的一块石头就朝李婶儿丢过去,扯开嗓子回骂:“让你个碎嘴子瞎叭叭!满嘴跑火车,你家侄女是镶金边了还是咋的?
又老又丑不说,家里还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当别人眼瞎,还是心瞎?谁会娶这么个祸害回去!俺侄子可是大学生,以后要吃商品粮的,谁配不上谁,明眼人一看就都心里清楚!”
刚那一石头,算是点燃了火药桶。
“大战”一触即发!
两个媒人率先动手撕巴起来,你扯我头发,我挠你脸。
旁边跟来的亲戚也不好干看着,“呼啦”一下全加入“战斗”,街上顿时乱作一团,打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饭店里的师傅隔着窗户看得真真儿的,怕闹大了影响生意,立马给派出所打去电话。
没一刻钟,几个民警同志火速赶到,甭管谁对谁错,直接把闹事的一大帮子人全给带走了。
街面上,只留下几处零星的血渍,还有一只不知道谁掉的破棉鞋。
“啧啧啧,踢人小伙下盘,真损!”
胡柒一边扒拉着盘里的炒饭,一边伸着脖子朝窗外看戏。
泼妇骂街,有意思!
胡爷爷期间也抬头看了几眼,但嘴里始终没停,对于老娘们干仗,没啥兴趣。
爷孙俩没浪费多少,把菜吃的快见底,才撂筷子。
溜达着到熟人家牵回马车,朝着邮局方向赶去。
“呦!胡老来了!”
李大姐正在织毛衣,抬眼瞅见他们来了,放下手里的活儿,起身热情的打招呼。
马车一停下,胡柒就跳下车,“李大姐,我们来取包裹。”
“有有有!”
李大姐笑嘻嘻地应着,眼睛瞟向后院,“几个包裹个个头不小,还死沉死沉的!等着,我去叫两人帮你们搬!”
说着转头朝后院喊了两声,很快出来两个男同事。
几人合力,把五个大包裹搬到了车架子上,帮忙用粗绳捆好固定。
胡爷爷在一旁的窗口签收了一沓信,朝工作人员道完谢才离开。
日头晒得正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满载而归的马车朝着山里走去,车轮印都比来时深了几分。
回到家,胡柒利用空间把五个大包裹弄进了屋,抄起剪刀开始“拆盲盒”,胡爷爷坐到一旁沙发上拆他的信件。
第一个包裹:山西爸妈的推光漆器,绛州澄泥砚,一些特产零嘴。
底下压着一个信封,里面除了家书,还塞满了花花绿绿的票据。
第二个包裹:江西二伯家的婺源龙尾砚、李渡毛笔,以及几套陶瓷和几罐新茶。
也带了不少特产零嘴和一封信,里面塞有不少钱票。
第三个包裹:南岛堂哥的一半是各种海鲜干货,另一半是三大盒子珍珠,分别是圆白色、彩色和异形的。
同样也带了封信,满满三页纸,还有钱票。
第四个包裹:胡爷爷京城老战友们寄来的口风琴、新款服装、糖果和各种零食,还有一台进口的多波段半导体收音机,以及一个饭盒式录音机。
最后一个包裹:吉省柴家的一箱百年人参、一箱鹿茸液和两件小皮袄,还有新疆的手工小地毯,各式各样的干果、奶制品。
胡柒见也有封信,顺手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落款人为柴毅的汇款单。
目光扫过上面的金额时,瞳孔瞬间放大——元整!
咦,老男人开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