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天那近乎“落荒而逃”的拜访,如同一个略显滑稽的插曲,暂时冲淡了清竹雅苑连日来的紧张气氛。然而,云昭心中清楚,真正的风暴,还在那天机法会之上。星辉、姜逸飞、炎昊……这些名字如同悬于顶上的利剑,而璇玑圣女那莫名其妙的“青睐”,更是将这潭水搅得愈发浑浊。
与此同时,天机阁内,璇玑的处境也愈发艰难。
流言非但没有因时间的流逝而平息,反而因炎昊、姜逸飞的接连行动而愈演愈烈。她甚至能感觉到阁内一些长老和弟子看向她时,那异样而复杂的目光。有不解,有惋惜,甚至还有一丝隐秘的幸灾乐祸。
父亲璇天纵又来找过她一次,虽然没有明着催促,但那沉重的叹息和欲言又止的眼神,比任何言语都让她感到压力。
“玑儿,老祖之命,关乎宗门气运,绝非儿戏。为父知你委屈,但……大局为重啊!那云昭如今被推至风口浪尖,你若此时退缩,之前种种岂非前功尽弃?反而更惹人猜疑。”
璇玑独自坐在观星台的边缘,望着下方浩瀚如烟海的中州城,万千灯火如同倒悬的星河,却照不亮她心中的迷茫。
委屈、愤怒、不甘、屈辱……种种情绪交织。她一生顺遂,天赋卓绝,地位尊崇,何曾受过这等憋闷?凭什么要她牺牲清誉,去接近一个毫不了解、甚至可能心怀抵触的男子?
可……老祖的推演从未出错。父亲的话语在耳边回荡。宗门重任,万载兴衰……这些字眼如同沉重的枷锁,牢牢禁锢着她。
她闭上眼,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云昭的身影。在万宝坊市初见他时的平静从容,面对星辉挑衅时的淡然无畏,面对姜逸飞贬低时的犀利反击……以及,他身边那位气质婉约、与他默契十足的苏沐瑶。
“苏沐瑶……”璇玑心中泛起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澜。那个女人,似乎与他关系匪浅。他对自己,除了最初的警惕和之后的无奈,可曾有过半分其他情绪?
一股说不清是嫉妒还是好胜的心理,悄然滋生。
她猛地睁开美眸,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既然避无可避,退无可退,那便迎上去!她倒要亲眼看看,这个让老祖如此重视,搅动满城风雨的云昭,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若是徒有虚名,她便有理由向父亲和老祖陈情;若他真有过人之处……那或许,这也未必全是坏事。
至少,不能让他……和那个苏沐瑶,看轻了自己!
心中有了决断,璇玑反而觉得轻松了几分。她整理了一下仪容,恢复了往日清冷圣洁的模样,只是那眼神深处,多了一抹坚定与不易察觉的挑战意味。
正准备前往天机台,一道苍老而缥缈的声音却直接在她识海中响起:
“玑儿,来观星台静室。”
是老祖!璇玑心中一凛,不敢怠慢,立刻动身前往。
静室之内,天衍老祖的气息比前次更加晦暗不明,仿佛与周天星辰融为一体。他看向璇玑,目光深邃如同星海。
“玑儿,你可是已做出决定?”
璇玑躬身道:“回老祖,玑儿明白宗门重任,定当……尽力与那云昭交好。”
天衍老祖微微颔首,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此外,还有一事。自那云昭出现后,不仅天机混沌,连你原本清晰的命数轨迹,老夫如今看去,也是一片迷雾,难以窥探了。”
“什么?”璇玑娇躯一震,面露惊容。她的命数,竟也因云昭而改变了?
“此子身负之因果,远超你我想象。”天衍老祖沉声道,“福兮祸所伏,他身边那三位化形灵物,对他而言是莫大助力,却也可能是催命符箓!”
他抬手,一枚古朴的玉简飘到璇玑面前。
“你将此玉简交予他。记住,务必亲手交到他手中,并确保他阅后即毁。此事关乎他与他身边之人的生死,亦可能影响我天机阁与之未来的因果。”
璇玑接过玉简,神识微微一探,便被一层强大的禁制阻挡,显然内容只有云昭本人能看。她心中骇然,那三个化形灵物?是指他身边那紫衣少女和另外两位气息奇特的同伴吗?他们竟然是……能让老祖都如此重视,并称之为“催命符箓”的存在?
“玑儿领命!”她不敢再多问,郑重地将玉简收起。
……
天机法会开启当日,中州城内城人声鼎沸。
云昭一行人随着人流向天机台进发。与往日不同,今日跟随在云昭身边的,只有苏沐瑶、墨渊与阴罗。那三位形影不离的紫衣少女、黑袍冷艳女子与白衣纯净少年,却不见了踪影。
这一变化立刻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咦?云昭身边那三个神秘的少男少女呢?”
“怎么不见了?难道是怕在法会上拖后腿?”
“我看未必,或许是隐藏起来作为底牌?”
“也可能是得罪了什么人,不敢带出来了?”
“听说昨天北域的石破天还特意去找过那个黑袍女子呢……”
各种猜测和议论在人群中悄然传播。星辉、姜逸飞等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并未过多深思,只当是云昭的某种战术安排。
就在云昭准备踏入天机台范围时,璇玑圣女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云道友,请借一步说话。”璇玑的神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肃。
云昭微微皱眉,但还是随她走到一旁相对僻静之处。
璇玑也不多言,直接取出那枚古朴玉简,递到云昭面前,传音道:“此乃我天机阁老祖天衍真人亲令转交,嘱你阅后即毁。内容关乎你与你身边最亲近之人的生死安危,切记!”
云昭心中一震,天机阁老祖?那位传说中的人物?他接过玉简,触手冰凉,能感受到其上蕴含的强大禁制。他深深看了璇玑一眼,见她眼神清澈而郑重,不似作伪,便点了点头:“多谢圣女,云某记下了。”
璇玑见他收下,心中稍安,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云昭不动声色地将玉简收入袖中,以神识悄然触碰。玉简上的禁制感应到他的气息,瞬间消散,一段信息涌入他的脑海。
片刻后,云昭的脸色虽未大变,但背心却瞬间被一股寒意浸透!瞳孔亦是微微收缩。
玉简中的内容言简意赅,却字字惊心:
“紫貂化形,根基非凡,怀璧其罪。九幽、玄天二火,本源显化,举世皆觊。小子,你可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未成长起来的天才与机缘,在真正的强者眼中,与待宰羔羊无异。好自为之。”
这警告如同当头棒喝!云昭一直知道阿紫、小九、小玄子来历特殊,但也未曾想到,在天机阁老祖这等人物眼中,他们的存在竟是如此“显眼”和“危险”!一旦被某些不怀好意的大能看穿根脚,后果不堪设想!他自己和苏沐瑶,在那些真正的大能面前,确实没有足够的实力守护他们。
“好一个‘怀璧其罪’!”云昭心中凛然。他之前还是太过招摇了!若非天衍老祖出于未知原因出言提醒,恐怕大祸临头而不自知!
他立刻做出决断,心念沟通幽冥神棺。远在清竹雅苑中等待的阿紫、小九、小玄子,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下一刻便已出现在神棺内部的安全区域。虽然三个小家伙对此有些不解和不满,但在云昭严肃的解释和命令下,也只能乖乖待在棺内世界修炼。
同时,云昭也决定,在天机法会上,除非生死关头,绝不轻易动用明显蕴含九幽冥火和玄天灵火本源之力的功法,以免暴露引来觊觎。
这一切发生得悄无声息。在外人看来,只是璇玑圣女与云昭短暂交谈,递了一件东西,随后云昭身边便少了三个同伴。
“云昭,怎么了?”苏沐瑶敏锐地察觉到云昭气息的细微变化,传音问道。
云昭将玉简内容简要告知,苏沐瑶也是神色一凝,缓缓点头:“天衍老祖所言极是,是我们之前疏忽了。如此安排,最为稳妥。”
就在这时,天机台上空,祥云汇聚,那道浩瀚如同天威般的声音响彻天地:
“吉时已至,天机法会,开启!”
“请所有参赛者,入‘万法路’!”
轰隆隆!
陨星荒原的入口彻底洞开,混乱的法则与星煞之力汹涌而出。
云昭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之前的些许不安已被坚定的道心取代。即便不动用灵火之力,不依靠阿紫他们,他云昭,依旧无惧任何挑战!
“我们走!”他低喝一声,与苏沐瑶、墨渊、阴罗化作流光,毅然冲入了万法路!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那片荒凉破碎之地,也带走了关于那三位神秘同伴下落的无数猜测。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在法会内部酝酿。星辉、姜逸飞等人见云昭“自断臂膀”,虽然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轻视的恼怒和即将报复的快意,纷纷紧随其后,投入其中。
璇玑看着云昭决绝的背影,又想起老祖关于自己命数也变得模糊的话语,心中波澜再起。她不再犹豫,率领天机阁弟子,也踏入了这片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法会战场。
盛会启幕,龙争虎斗,而暗处的危机,似乎比明面上的对手,更加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