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缝隔绝了外界大部分的声响,只余下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和怀中阿紫微弱痛苦的呻吟。云昭背靠着粗糙的石壁,剧烈的疼痛从背后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不断传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带来针扎般的刺痛。但比肉体更痛的,是内心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自责与绝望。
石岩叔推开他时决绝的眼神,凌舟叔沉入河水中扩散的血色……如同梦魇般在他眼前反复重现。他们的声音,他们的最后的怒吼,还在耳边轰鸣。
“都是因为我……如果我够强……”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河水,无声地滑落。他紧紧抱着阿紫,小家伙身体温热,却在微微颤抖,那条不自然弯曲的前肢和口鼻间的血迹,刺痛着他的眼睛。他感觉自己正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冰冷而窒息。
就在意识几乎要被痛苦和虚弱彻底淹没时,一个带着几分慵懒、几分戏谑,却又仿佛洪钟大吕般的声音,猛地在他识海深处炸响:
“啧,傻小子,别光顾着抹眼泪等死了。你试试,看能不能把那小紫毛团子也弄进这棺材板里来?”
是魔医火邪云!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如同黑暗中劈下的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云昭几乎僵化的思维。玉棺空间!他之前从未想过能携带活物进入!那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后的避风港。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剧痛和悲伤。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强忍着背后的伤痛,集中起全部精神,沟通着贴身的棺形玉饰。意念紧紧包裹住怀中的阿紫,心中疯狂默念:“进去!一起进去!”
嗡……
一股微不可察的空间波动掠过。下一秒,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冰冷潮湿的石缝景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永恒的寂静和微暗的光线。
成功了!他和阿紫真的进入了幽冥神棺的内部世界!
脚下是冰冷坚硬的黑色地面,远处是无垠的灰暗虚空,仿佛亘古如此。不远处,那座巍峨古朴、散发着浓郁药香和岁月气息的药王殿静静矗立,旁边是同样巨大的试炼殿,殿门紧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寂灭寒意。更远处,还有其他几座宫殿的影子在灰雾中若隐若现,那是他目前还无法触及的幽冥诸殿。
安全了!至少暂时安全了!
云昭不敢有丝毫耽搁,外界追兵随时可能发现那个石缝。他忍着痛,小心翼翼地将阿紫抱起,快步走向药王殿。殿内灵植遍布,生机盎然,尤其是那片核心药圃,灵气氤氲成雾。他轻轻将阿紫放在一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灵草旁,希望这里的生机能帮助它稳定伤势。
看着阿紫痛苦蜷缩的样子,再想到外面可能正在疯狂搜索的敌人,一股暴戾的怒火再次冲上云昭的心头。他猛地握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恨不得立刻冲出去与那些幽冥宗的杂碎同归于尽。
“哼,瞪眼有用的话,世上就没死人了!”火邪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毫不留情的训斥,“就你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出去能干嘛?给人当沙包都嫌硌手!动动你的脑子!别忘了你最大的宝藏是什么!”
“脑子?宝藏?”云昭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周围琳琅满目的灵药。
“用毒啊!蠢材!”火邪云几乎是吼出来的,“药王殿传承是让你当摆设的吗?里面那些见血封喉、烂肉蚀骨的方子是写着玩的?正面打不过,不会背后下黑手吗?暗算、下毒、打闷棍!这才是以弱胜强的王道!”
如同醍醐灌顶!云昭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所有的绝望和死志被一种冰冷的、充满算计的狠厉所取代。
“对啊!用毒!老家伙,你怎么不早说!”他激动地脱口而出。
“你问我了吗?”火邪云理直气壮地回怼,声音里甚至还有点小得意,“赶紧的,别磨蹭!外面那些家伙找不到你,肯定会像疯狗一样到处闻!趁现在他们还没发现那破石头缝,赶紧准备‘大餐’招待他们!”
云昭不再犹豫。他迅速盘坐在药圃旁,吞下几颗疗伤和恢复元力的丹药,勉强压住伤势。然后,他闭上眼睛,神识沉入药王殿浩瀚的传承之中,疯狂搜寻着关于毒药的部分。
《万毒谱》、《蚀髓篇》、《腐心丹方》……大量阴损歹毒却又效用非凡的毒药知识涌入脑海。他快速筛选着,结合自己目前拥有的灵药库存和外界的实际情况。
“碧磷蟒蟾的毒腺……腐骨草……迷心花……再加上三滴黄泉殿门口收集的‘寂露’……”云昭眼中闪烁着冷静而危险的光芒,很快选定了一种名为“幽冥散魂瘴”的毒方。此毒并非 中毒就毙命,但能通过呼吸、皮肤接触迅速侵蚀元力,麻痹神经,产生强烈幻象,最终让人在痛苦和混乱中逐渐失去战斗力,任人宰割。其成分大多能在药王殿找到,少数缺失的也能用性质相近的毒物替代。
他立刻行动起来,忍着伤痛,在药圃和药王殿库房之间穿梭,快速采集所需药材。然后,他走到了那座比他还要高上几分的幽穹鼎前。
深吸一口气,云昭将手掌贴上幽穹鼎冰冷的鼎身。体内那丝微薄的幽冥真气缓缓注入,同时意念高度集中,按照传承中的方法沟通这件异宝。
嗡……
幽穹鼎轻微震动起来,表面古朴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幽幽光芒。鼎盖缓缓开启,内里似乎自成空间,幽深难测。
“先投入腐骨草,文火煅烧成灰……对,就是这样……笨蛋!火候太大了!你想先把鼎炸了吗?用你的幽冥真气去细微感知!”火邪云的声音适时响起,虽然骂骂咧咧,却进行着最精准的指点。
云昭全神贯注,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背后伤口因为持续输出真气而阵阵抽痛。但他咬牙坚持着,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力,依次投入各种毒材。幽穹鼎内光芒闪烁,各种毒物的精华被提炼、融合,逐渐化为一小滩深邃如夜空、却又隐隐泛着诡异绿芒的粘稠液体,散发出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甜腥气息。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和灵力,云昭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但他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终于,最后一个手印打完,幽穹鼎轻轻一震,鼎盖合拢,光芒内敛。云昭虚脱般地坐倒在地,大口喘息,但手中已经多了一个小小的玉瓶,里面正是那危险无比的“幽冥散魂瘴”毒液。他可以将其涂抹在武器上,也可以将其暴露在空气中使其缓慢挥发成毒瘴。
他看了一眼仍在沉睡但气息似乎平稳了一些的阿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等着,我这就去给你们报仇。”
心神退出玉棺,回归本体。他依旧藏在那个狭窄的石缝里,外界隐约传来搜寻的声响和呼喝声,越来越近。
云昭意念一动,玉棺嗖的一下又回到了丹田气海中,缓缓旋转!
然后,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眼中再无半点彷徨,只剩下冰寒的杀意和猎人般的冷静。
狩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