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琉璃咳出的血珠渗入泥土后,那株淡紫色的伴生花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花瓣,细碎的鳞片纹路在阳光下流转,竟散发出淡淡的荧光。凌烬扶着她靠在古树的树干上,指尖触到她脖颈下的紫色印记时,能感觉到那里仍在发烫,像是有团小火苗在皮下跳动。
“这花……会一直开着吗?”凌烬轻声问,目光落在花瓣上——那些纹路竟与夜琉璃脚踝处曾长出的鳞片一模一样,只是更纤细,像被谁用银线绣上去的。
夜琉璃摇摇头,气息仍有些虚弱:“伴生花是血脉之力的余韵,等我体内的妖气平复,它就会谢了。”她抬手想触碰花瓣,手腕却晃了晃,显然刚才被镇狱纹的黑光震伤了内腑,“不过……它开在这里,倒是能暂时驱散周围的毒物。紫鳞蛇族的气息,对蛊虫本就有克制作用。”
凌烬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四周,那些原本在密林边缘蠢蠢欲动的毒藤蛇枯木,果然在以花为中心的丈许范围内退得干干净净,连空气里的腥甜气都淡了许多。他弯腰将断剑从泥土里拔出来,剑身上还沾着湿润的黑土,圣火的光芒比之前又亮了些,却依旧微弱,像风中摇曳的烛火。
“我们得找个地方休息。”凌烬用剑鞘拨开身前的杂草,“你需要疗伤,我也得缓口气。”他的手臂被毒藤扫过的地方,红肿虽没扩散,却开始发痒,像是有细小的虫子在皮肤下游走——那是毒藤蛇的余毒,虽不及之前的青黑色诡异,却更难缠。
夜琉璃点点头,目光越过凌烬的肩膀,看向溪流下游的方向。那里的芦苇丛在风里起伏,刚才被狼王拍碎的镇狱纹甲壳碎片散落在石缝边,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细碎的光点,唯独那丝渗入地下的黑色雾气不见了踪影,像是从未出现过。
“往那边走。”夜琉璃抬手指向密林深处,那里的树木间隙透出一片浅金色的光,“我刚才好像看到有片竹林,竹子里的清露能解余毒。”
凌烬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几竿翠竹的影子在树影间晃动。他没再多问,半扶半抱着夜琉璃往那边挪——她的脚踝又开始肿了,刚才为了刺向甲壳,几乎是用尽全力,旧伤显然复发了。
竹林里的光线比密林柔和许多,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织出斑驳的网。空气中弥漫着竹叶的清香,混着泥土的湿润气息,让人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凌烬找到一块背风的青石,小心翼翼地将夜琉璃扶坐下,刚想转身去溪边取些清水,就听到身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他猛地回头,只见夜琉璃正从腰间解下那个刻着“夜”字的暖玉,玉牌此刻已不再发烫,却泛着一层温润的白光。她将玉牌放在掌心,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着纹路,突然低声道:“这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她说……遇到解不开的困局时,就对着它喊三声‘九域’。”
凌烬的脚步顿住了:“九域?和九狱有关?”
夜琉璃摇摇头:“不知道。我以前试过,没什么反应,刚才被镇狱纹震飞时,倒是它先发烫护了我一下。”她将玉牌重新系回腰间,目光落在凌烬红肿的手臂上,“快处理你的伤吧,毒藤蛇的余毒虽不致命,拖久了会钻进骨头里。”
凌烬这才想起手臂的不适,低头一看,红肿处的皮肤下竟隐隐透出淡紫色,像被谁泼了一层薄墨。他咬着牙想撕下衣角包扎,却被夜琉璃拦住——她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三粒灰黑色的药丸,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这是‘清瘴丹’,我爹给的,说是能解百种草木之毒。”夜琉璃将药丸递给他,指尖触到他的皮肤时,两人都顿了一下——凌烬的手臂滚烫,像揣着块烙铁;夜琉璃的指尖却冰凉,带着紫鳞蛇族特有的寒气。
凌烬将药丸吞下,药汁入喉时带着微苦的涩味,顺着喉咙滑下去,很快化作一股清凉的气流,顺着经脉往手臂的方向涌去。他舒服得轻哼一声,眼看着红肿处的淡紫色以极慢的速度消退,发痒的感觉也减轻了许多。
“你呢?”凌烬看着夜琉璃苍白的脸色,“你的伤……”
话音未落,竹林外突然传来一阵重物拖拽的声响,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像是有人在拖着什么东西往这边走。凌烬瞬间握紧断剑,将夜琉璃护在身后——那声音太近了,就在竹林边缘,仿佛下一刻就会拨开竹叶闯进来。
夜琉璃也警惕地握住长剑,脖颈下的紫色印记又开始发光,只是这次的光芒很淡,更像是一层薄纱。她的伴生花不知何时已经半合起花瓣,荧光黯淡了许多,显然是感知到了危险。
“嗬……嗬嗬……”
喘息声越来越近,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凌烬屏住呼吸,借着竹叶的缝隙望去——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正拖着另一个人往竹林里挪,那人影穿着血煞堂的黑袍,正是本该昏迷的血煞!
他的左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断了,右肩还插着半截狼爪——那是狼王留下的伤口,此刻正汩汩地流着黑血。而被他拖着的人,穿着青灰色的布衣,看不清脸,只能看到后心插着一柄短刀,刀柄上刻着个“叶”字。
“是叶辰的人!”夜琉璃的声音突然变紧,“那短刀是叶家护卫的制式!”
凌烬的心沉了下去。叶辰——这个只在血煞口中听过的名字,终于露出了踪迹。他看着血煞拖人的动作,突然发现对方的双腿也在流血,显然是被狼王的风刃划伤了,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两个血洞,却依旧死死攥着那布衣人的衣领,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躲起来。”凌烬低声对夜琉璃说,扶着她往竹林深处退了退,藏在一丛茂密的箭竹后面。箭竹的叶片又尖又硬,正好能挡住他们的身影,却挡不住血煞越来越近的喘息声。
血煞拖着人在离他们不到三丈远的地方停下,靠在一棵粗壮的竹秆上,从怀里摸出个黑色的小瓷瓶,倒出一粒暗红色的药丸塞进嘴里。药丸下肚后,他的喘息明显平稳了些,却也咳出一口黑血,溅在青石板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那是镇狱纹的反噬,显然他强行催动九狱之力,已经伤到了根本。
“叶……叶辰……”血煞抓着布衣人的头发,将他的脸抬起来。那是张年轻的脸,眉目清秀,此刻却毫无生气,只是脖颈处还有微弱的起伏,显然还没死透,“你以为……把幽冥鬼火的地图藏起来……就能瞒过我?”
布衣人没反应,只有血从嘴角慢慢淌下来,浸湿了衣襟。
血煞突然笑了,笑声嘶哑得像破锣:“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地图根本不在你身上……在夜家那丫头手里!你和你主子一样,都喜欢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他猛地一拳砸在布衣人胸口,打得对方喷出一口血,“可惜啊……你等不到她把地图交出来了。”
凌烬的心猛地一跳——幽冥鬼火的地图?原来血煞真正的目标不是他们,而是夜琉璃手里的地图。他下意识地看向夜琉璃,发现她正死死咬着嘴唇,脖颈下的紫色印记亮得惊人,显然也听到了这话。
就在这时,血煞突然从布衣人怀里摸出个东西——那是块巴掌大的木牌,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与凌烬之前见过的镇狱纹有几分相似,却更简洁,像简化后的图腾。血煞将木牌按在自己流血的左臂上,黑血瞬间被木牌吸了进去,牌面亮起一层诡异的红光。
“以血为引,以魂为祭……”血煞喃喃自语,眼神狂热,“只要拿到地图,打开幽冥鬼火的封印,别说九狱之力,连仙域都能去得……”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木牌竟像活过来一般,长出无数细小的尖刺,深深扎进他的手臂里,顺着血管往心脏的方向游走。血煞想把木牌扯下来,手指刚碰到牌面,就被尖刺刺穿,黑血顺着指缝流出来,在地上汇成小小的血洼。
“不……不可能……”血煞的身体开始抽搐,眼神涣散,“叶辰说……这是‘引魂牌’……能……能吸收余毒……”
凌烬和夜琉璃躲在箭竹后,大气都不敢喘。他们看着血煞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像被抽走了所有水分,最终只剩下一具裹着黑袍的骨架,而那块引魂牌则亮得像块烧红的烙铁,“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了伴生花旁边。
诡异的是,引魂牌一靠近伴生花,就像被什么东西灼烧般,发出“嗤嗤”的声响,红光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化作一块普通的木牌,上面的纹路也变得模糊不清。而那株半合的伴生花,却像是吸足了养分,重新舒展花瓣,鳞片纹路的荧光比之前更亮了。
“他死了。”夜琉璃的声音带着微颤,不是害怕,而是难以置信,“叶辰给的引魂牌……根本不是解毒用的,是用来吸他魂魄的。”
凌烬看着那具干瘪的骨架,突然想起血煞之前说的“叶辰公子”。这个从未露面的人,先是借血煞之手用镇狱纹养毒藤蛇,再用引魂牌灭口,心思之缜密,手段之狠辣,比血煞可怕百倍。
他弯腰捡起那块失去光泽的引魂牌,入手冰凉,牌面的纹路虽模糊,却能看出与葬魔渊底石壁上的狼蛇图腾有重合之处——尤其是右下角那个残缺的月牙形,与狼王额间的白毛、他令牌碎片上的印记,几乎是同一个形状。
“你看这个。”凌烬将引魂牌递给夜琉璃,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同时顿住——他的指尖沾着血煞的黑血,滴落在引魂牌上,竟被牌面吸收了,露出一丝极淡的金光,转瞬即逝。
夜琉璃的脸色变了:“这牌……是用九狱的狱木做的。”她的指尖划过牌面,“我爹说过,狱木遇纯善之人的血会发黑,遇心术不正者的血会发红……可它刚才吸了你的血,却透出金光……”
凌烬没说话,只是将引魂牌揣进怀里。他看着那株重新绽放的伴生花,突然注意到花瓣的鳞片纹路里,竟多了个小小的月牙印记,像是被谁用指尖轻轻点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