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首塔的螺旋阶梯仿佛没有尽头。
林风跟在千目身后，每一步落下，阶梯两侧墙壁上的古老画卷就自动亮起一幅。那些画卷记录着流放之地乃至诸天万界的历史碎片——有仙神陨落的战场，有文明兴衰的轮回，还有……九个纪元前，“天庭”最后的光景。
“到了。”
千目在阶梯的尽头停下脚步。
前方是一扇厚重的石门，门上雕刻着九颗星辰环绕一座祭坛的图案。石门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显然很久没有被打开过。
“这是‘九星祭坛图’。”千目伸手轻抚门上的雕刻，暗金色的眼睛中闪过复杂的神色，“九个纪元前，天庭最后的九位镇界使，就是在这座祭坛前立下誓言，要将对抗‘寂灭’的传承延续下去。”
林风凝视着那幅图案。
祭坛中央，隐约能看到九道模糊的身影，他们手中各持一块石碑——正是九块镇界碑。
“观察者议会……和当年的镇界使有什么关系？”林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千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手掌按在石门中央的祭坛图案上。
“嗡——”
石门震动，灰尘簌簌落下。
九颗星辰图案依次亮起，从黯淡到炽烈，最后在门上投射出一片星空虚影。虚影中央，祭坛的轮廓缓缓旋转，门缝中传来机关运转的沉闷声响。
“进去吧。”千目推开门，“答案都在里面。”
林风迈步踏入。
门后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直径超过百米。大厅没有穹顶，抬头就能看到一片真实的星空——不是投影，而是真正的、跨越维度的星空窗口。三颗流放之地的月亮高悬，血月、骨月、墨月的光芒交织，透过星窗洒落，将大厅染成诡异的暗紫色。
大厅中央，悬浮着九个石质王座，呈环形排列。
此刻，其中五个王座上坐着身影。
最左侧的王座上，是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雾气中的存在，看不清面目，只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在雾气深处闪烁。它手中把玩着一枚不断变换形状的晶体，晶体内部封印着一颗微缩的星辰。
紧邻的黑雾王座旁，坐着一个……树人。它身高超过五米，树干上布满年轮般的纹路，每一圈年轮都闪烁着不同的色彩。树人的枝条上挂着数十颗发光的果实，每一颗果实内部都倒映着一幕不同的场景——有战争，有和平，有诞生，有死亡。
第三个王座上，是一个身穿银白铠甲的女性。她有着精灵般尖长的耳朵，面容精致如艺术品，但那双眼睛却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灵魂。她的铠甲表面流淌着液态的金属光泽，不断变幻着形态。
第四个王座上，盘踞着一头……龙。不是西方神话中的巨龙，而是东方传说中的神龙形态——鹿角、蛇身、鱼鳞、鹰爪。只是这条神龙通体透明，如同水晶雕刻而成，内部能看到星河流动的幻象。
第五个王座空着，显然是千目的位置。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个比其他王座都大一号的主座。
主座上坐着一个……孩童。
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年纪，身穿简单的麻布衣衫，赤着双脚。他双手托腮，正无聊地看着星空，眼神清澈得如同初生的婴儿。
但当林风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混沌神魔体却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预警——那是遇到同等级，甚至更高层次存在的本能反应。
“欢迎。”
孩童转过头，看向林风，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混沌神魔体的继承者，我们终于见面了。”
他的声音稚嫩，但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某种法则的韵律，在大厅中回荡时引动了空间的共鸣。
林风深吸一口气，平复体内的躁动：“你们……到底是谁？”
“我们啊……”
孩童从王座上跳下来，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一步一步走向林风。他的脚步很轻，但每一步落下，大厅的星窗就亮起一颗新的星辰。
“我们是‘守墓人’。”
孩童在林风面前停下，仰头看着他，眼神中却有着超越年龄的沧桑：
“九个纪元前，天庭覆灭，九位镇界使陨落前，将最后的希望封印在陨圣崖。而我们观察者议会的前身，就是奉命守护这个秘密的‘守墓人一族’。”
“守墓人……”林风喃喃重复。
“没错。”千目走到自己的王座前，但没有坐下，而是站在王座旁，“我们的祖先发誓，要守护陨圣崖的秘密，等待真正的‘钥匙’出现。这一等，就是九个纪元。”
树人的枝条轻轻摇晃，挂着的果实中传出苍老的声音：“九个纪元里，我们看着无数文明兴起又覆灭，看着无数天才崛起又陨落。我们记录一切，分析一切，但从未干预……直到你的出现。”
银白铠甲的女性缓缓抬头，空洞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微光：“混沌神魔体，镇界碑碎片，寂灭之主的气息……三个条件同时满足。你就是我们要等的人。”
水晶神龙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龙须飘动间洒落点点星光。
黑雾中的存在发出低沉的笑声：“小子，你知道为了等到你，我们付出了多少代价吗？”
林风沉默片刻，问道：“为什么要等我？陨圣崖里到底有什么？”
孩童转身，走回主座，重新坐下。他伸出小手，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星窗中的星空骤然变幻，无数星辰快速移动、重组，最终凝聚成一幅动态的画面——
画面中，是一座断裂的山崖，矗立在虚无的黑暗中。山崖深处，九道金光冲天而起，在虚空中交织成一本巨大的金色书册。
书册缓缓翻开，每一页都记载着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那些文字在翻动时化作实质的道则，在虚空中演化出万物生灭、星辰轮回的景象。
“《不灭经》。”孩童的声音变得肃穆，“九个纪元无数文明智慧的结晶，对抗‘寂灭’的唯一希望。”
画面继续变化。
金色书册之后，山崖深处还封印着其他东西——九尊雕像，每一尊都对应一位镇界使；一艘破损的战舰，舰身上刻着“天庭”二字；还有……一口井。
井口幽深，看不到底，只有无尽的黑暗从井中涌出，仿佛连接着某个不可名状的深渊。
“那是‘寂灭之井’。”千目解释道，“九个纪元前，‘寂灭之主’就是通过这口井，将祂的力量渗透到各个位面。镇界使们无法摧毁它，只能将其封印在陨圣崖最深处。”
林风盯着那口井，体内的混沌神魔本源传来剧烈的排斥感。显然，井中残留的“寂灭”气息，即使隔着画面，也能引动本能的敌意。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林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孩童笑了，那笑容中有期待，也有……怜悯。
“我们要你进入陨圣崖，取回《不灭经》。但在此之前，你必须通过一个试炼。”
“试炼？”
“对。”孩童站起身，小手一挥。
大厅中央，九个王座同时亮起光芒。光芒交织，在大厅地面上投射出一个复杂的法阵。法阵中央，缓缓升起一座石台，石台上摆放着三件物品——
一枚暗红色的晶体，内部封印着一缕不断挣扎的黑气；
一本灰扑扑的兽皮书册，封面没有任何文字；
还有一块……破碎的石碑碎片。
“第一件，是‘寂灭之主’的一缕气息碎片。”孩童指向暗红晶体，“你需要将它融入体内，在血月潮汐最盛时引动，打开通往陨圣崖的通道。”
“第二件，是《混沌引导法》。”他指向兽皮书册，“千目说得对，你现在对混沌神魔体的运用太粗放。这本书记载了历代守墓人对混沌法则的研究心得，能帮你将吞噬效率提升至少五成。”
“第三件……”孩童顿了顿，“是另一块镇界碑碎片。”
林风瞳孔骤缩。
他看向石台上那块破碎的石片，确实能感应到与怀中那块碎片同源的气息——那是属于“镇界碑-叁”的部分。
“九块镇界碑，当年破碎后散落诸天。”孩童解释道，“我们守墓人一族花了九个纪元的时间，也只找到了三块碎片。你怀中的第七块，千目给你的第三块，还有……”
他看向黑雾中的存在。
黑雾涌动，一枚漆黑的碎片缓缓飘出，落入孩童手中。那是……“镇界碑-壹”的碎片。
“三块碎片齐聚，可以在陨圣崖内激活部分禁制，为你争取更多时间。”孩童将三块碎片放在一起，“但前提是，你能通过试炼。”
林风盯着石台：“试炼内容是什么？”
孩童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严肃：
“试炼分三步。”
“第一步，融合这缕‘寂灭之主’的气息碎片，并在体内压制它十二个时辰。如果失败，你会被‘寂灭’侵蚀，成为没有意识的怪物。”
“第二步，在十二个时辰内，学会《混沌引导法》前三层。如果失败，说明你的悟性不足以承载《不灭经》。”
“第三步……”
孩童顿了顿，看向大厅的星窗：
“血月潮汐将在明天午夜达到顶峰，持续三个时辰。而‘裁决者’也会在同一时间降临。你要做的，是在潮汐爆发、裁决者降临的双重压力下，保护这座龙首塔十二个时辰。”
“如果塔被攻破，试炼失败。如果你死了……自然也是失败。”
话音落下，大厅一片寂静。
五个王座上的存在都注视着林风，等待他的回答。
这个试炼的难度，堪称变态。
融合寂灭气息，十二个时辰内学会高阶功法，还要在双重绝境下守护据点……任何一步失败，都是万劫不复。
但林风没有犹豫太久。
他走到石台前，伸手拿起那枚暗红色的晶体。
晶体入手冰凉，内部那缕黑气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疯狂冲撞晶体壁障，想要钻入林风体内。
“我接受试炼。”
林风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但我要加一个条件。”
孩童挑眉：“什么条件？”
“如果我通过了试炼……”林风看向孩童，“你们要告诉我，守墓人一族等待九个纪元，除了守护秘密之外，还有什么……真正的目的。”
大厅里的气氛骤然凝固。
五个王座上的存在同时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威压，连星窗中的星辰都黯淡了一瞬。
良久，孩童笑了。
那笑容不再天真，而是充满了深不可测的意味：
“聪明的孩子。好，我答应你。”
“如果你通过了试炼，我就告诉你……我们守墓人一族，究竟在谋划什么。”
“现在，试炼开始。”
孩童小手一挥，石台上的三件物品同时飞起，落入林风手中。
“千目，带他去‘时之密室’。那里时间流速是外界的十倍，他有十个时辰可以准备。”
千目躬身：“是，议长。”
他转向林风：“跟我来。”
林风握紧手中的三件物品，最后看了一眼大厅中的存在，转身跟上千目。
在他离开后，大厅里响起低沉的声音。
“能成功吗？”树人问。
“不知道。”孩童重新坐回主座，眼神望向星窗中的血月，“但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九个纪元的等待，无数族人的牺牲……终于等到这把‘钥匙’。”
黑雾中的存在发出沙哑的笑声：“如果他失败了怎么办？”
孩童沉默片刻，缓缓道：
“那就只能启动‘最终方案’了。”
“用整个流放之地作为祭品，强行打开陨圣崖的通道。”
“虽然那样做，会释放出‘寂灭之井’中封印的所有东西……但总比让‘寂灭之主’彻底苏醒要好。”
大厅再次陷入沉寂。
只有星窗中的血月，正变得越来越红。
仿佛在预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