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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深石阶向下延伸,仿佛通往大地心脏,又似坠入无底深渊。林风的脚步声在绝对的寂静中回荡,每一次落足都显得格外沉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重量”!

身上来自时之狭间的伤痕仍在隐隐作痛,时光乱流的余韵让他的感知偶尔产生细微的错乱。但此刻,体内那六枚依次获得的圣痕,却在沉寂中隐隐共鸣。肉身、神魂、圣心、剑骨、情心、时光——六种不同侧重的“不灭”真意,如同六根坚韧的锚索,在这令人窒息的归墟气息中,牢牢稳定着他自身的“存在感”。

石阶终于到了尽头。

眼前豁然开朗,这里没有上下四方,没有过去未来,甚至没有“空间”与“时间”的寻常概念。只有一片浩瀚无垠、难以名状的“混沌之海”。但这混沌并非生机勃勃的原始汤,而是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静寂的沸腾”。灰蒙蒙、似雾似液又似光的本质气流,无声地流淌、碰撞、纠缠。时而,一片区域会毫无征兆地坍缩、内陷,释放出湮灭一切存在痕迹的幽暗;时而,另一处又会悄然“渗出”一丝崭新却同样陌生的微光,转瞬即逝。

终结与起源,寂灭与新生,在此地以一种超越理解的、冰冷的方式循环上演。这里是万物的终点,据说也是一切开始的“原点”——第七层,归墟之眼。

而在这一切混沌景象的“中央”,悬浮着一物。

那并非实体,更像是一道“概念”的具现化——一颗庞大到难以估量、仿佛由整个纪元寂灭时所有光辉与黑暗凝结而成的“眼睛”虚影。眼眸呈暗沉混沌色,深邃无比,瞳孔则是一个缓缓旋转、吞噬一切光与热、甚至吞噬“意义”本身的绝对黑暗漩涡。它冰冷地“注视”着这片混沌海,也“注视”着刚刚踏入此地的渺小来客。

仅仅是目光触及那眼眸,林风就感到灵魂一阵刺痛,仿佛自身存在的“根基”都在动摇,要被那无尽的黑暗与虚无吸引、分解、最终“归源”于此。

“嗡……”

一股宏大、漠然、仿佛由亿万世界寂灭之音糅合而成的意志波动,扫过林风,直接在灵台深处震响:

“混沌的气味……不灭的残响……还有……那令人不快的‘钥匙’标记。”

声音并非源自某个方向,而是这整个“归墟之眼”空间本身的低语。

林风强忍着灵魂层面的不适与身躯的沉重感,挺直脊梁,拱手道:“晚辈林风,闯关至此,求见第七守陵人,归墟前辈。”

“守陵?我非守陵。”那冰冷意志漠然回应,“我是‘归墟之眼’本身,是此地的‘清理者’,亦是‘见证者’。我的职责,是让不该继续存在之物‘归源’,以及……为被选中者,打开通往应许之地的‘门’。”

话音未落,那巨大眼眸的黑暗瞳孔,微微“聚焦”于林风。

没有预兆,一道灰蒙蒙、看似毫不起眼的光束,无声无息地射出。它速度看似不快,却仿佛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直接出现在林风身前尺许之处!光束所过之处,连周围那些混沌气流都悄然“消失”,不是被击散,而是存在本身被彻底“抹除”,复归于最原始的虚无状态——归墟之力!

致命的警兆疯狂尖啸!林风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新得的“时光圣痕”骤然发亮,并非攻击,而是极限作用于自身感知!

“刹那永恒!”

思维速度在生死压迫下,借助时光圣痕之力被强行拔升!外界那看似瞬间的光束,在他的意识中被拉长、分解成无数个细微的片段!

就是这争取到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让林风体内初成的“剑骨”嗡鸣震颤,身体以近乎不可能的角度与速度扭曲侧移!

“嗤!”

灰光擦着他的右臂外侧掠过。没有剧烈的碰撞,也没有血肉横飞。他右臂外侧的衣物、护体混沌气、乃至一部分皮肉,凭空消失,留下一个边缘光滑、泛着死寂灰芒的诡异缺口。没有痛感,只有一种彻骨的“空虚”和“缺失”感从伤口处蔓延,仿佛他的右臂有一部分,连同其存在的“概念”,都被永久剥夺了!

“反应尚可,蝼蚁的挣扎。”归墟意志毫无波澜,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微尘。

暗金眼眸的瞳孔微微转动,这一次,三道同样的灰蒙蒙光束呈“品”字形封锁了林风所有闪避角度。同时,周围原本缓缓流淌的混沌气流,仿佛被无形之手搅动,化作无数条狰狞的、带着寂灭气息的触手,从四面八方缠绕而来,压缩他的活动空间。

绝境!

林风眼神凌厉如刀,彻底摒弃了侥幸。他长吸一口气,这口气吸入的仿佛不是空气,而是沉重粘稠的“存在感”。体内,六枚圣痕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同时震动、共鸣!

肉身不灭真意爆发,强行稳住被归墟之力侵蚀、概念都开始模糊的右臂伤口,阻止其进一步“虚无化”;神魂不灭真意固守灵台,对抗那无处不在、试图瓦解自我意识的归墟意志侵蚀;圣心不灭涤荡心尘,维持绝对的冷静与专注;剑骨不灭铮鸣作响,锋锐之意透体而出,斩断率先袭来的几条混沌触手;情心不灭如灯长明,牢牢锚定“林风”这个存在的自我认知与情感核心,对抗归墟的“同化”;时光圣痕则微妙流转,并非直接攻击或防御,而是不断调节着前五种力量的共鸣节奏,并试图捕捉、分析那归墟光束中蕴含的“终结”法则的流动痕迹!

《数据真解》在识海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推演,将自身承受的攻击、感知到的法则碎片、六圣痕共鸣产生的数据流,全部纳入计算,寻找那几乎不存在的、一线生机!

面对封死空间的三道光束,林风不再试图完全闪避。他眼中混沌气疯狂旋转,低吼一声,将六圣痕共鸣催生出的、一丝融合了多种不灭特性的全新力量,尽数灌注于双拳!

左拳闪烁着肉身不灭的金芒与剑骨锋芒,悍然迎向正前方光束!右拳则缠绕着时光流影与情心彩霞,配合身法,以巧劲斜击侧方光束,试图使其偏转!

“噗!嗤!”

沉闷的侵蚀声响起。左拳拳锋与归墟光束接触的刹那,金光与锋芒迅速黯淡、消融,拳头皮肤血肉瞬间“消失”,露出底下刻有剑纹、泛着玉泽的骨骼,骨骼上也出现了细密的裂纹,被灰色气息侵蚀。右拳的偏转只成功了一小部分,侧方光束依旧擦身而过,在他肋部留下另一道虚无伤口。

巨大的冲击力和概念层面的侵蚀让林风闷哼一声,嘴角溢血,气息骤降。但他借力后退,险险避开了第三道光束,同时身如游龙,在混沌触手的缝隙间穿梭,拉开了些许距离。

“哦?”归墟意志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讶异,“竟能同时调动六种不同的‘不灭’意蕴,形成短暂抗衡?

“不过,归墟面前,一切‘存在’的抵抗,终是徒劳。”

话音落下,那颗巨大的“归墟之眼”骤然光华大盛!其黑暗的瞳孔猛然扩张,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爆发开来!

这吸力并非作用于肉身,而是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身!林风感觉自己的肉身、神魂、力量、记忆、情感……一切构成“林风”这个个体的要素,都开始松动、剥离,要被那股源自万物终结之地的绝对力量,强行拖拽、吸纳进那永恒的黑暗漩涡之中!周遭的混沌气流更是疯狂倒卷,汇入漩涡,使得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愈发深邃恐怖!

“呃啊——!”林风发出低吼,牙关紧咬,七窍开始渗出淡金色的血液(混沌神魔体特性)。他拼命催动六圣痕,试图稳固自身存在,但在这归墟本源的吸力面前,如同螳臂当车,只能稍稍延缓被吞噬的速度,身体依然不受控制地滑向那黑暗瞳孔。

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浓重。一旦被彻底吸入,他将从肉身到神魂,从现实到概念,被彻底“归源”,抹除一切痕迹,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不会有!

绝境!真正的绝境!

《数据真解》的推演几乎要烧毁他的识海,无数方案闪现又破灭。六圣痕的力量在极限压榨下共鸣到了极致,彼此摩擦、碰撞,迸发出更强烈的光华,却依然无法逆转颓势。

就在他即将被吞噬的边缘,意识开始模糊之际——

灵魂深处,那枚“情劫圣痕”突然剧烈跳动!璇音神女跨越纪元的痴情执念与馈赠,情痴圣人关于“本我执念可锚定存在”的启示,如同黑暗中的闪电,划过他即将沉沦的意识!

“锚定……存在……”

“归墟……终结……但我的‘存在’,我的‘经历’,我的‘情感’,我的‘承诺’……这些,难道不也是某种‘真实’?某种……无法被简单‘归源’的‘信息’?”

一个疯狂而清晰的想法,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浮木,在他心中亮起!

他有历经六重圣痕考验磨砺出的、独属于他的“不灭”烙印!他有混沌神魔体蕴含的、与这片“混沌海”或许同源的“混沌”本质!他更有……源自灵魂深处、不愿就此终结的强烈“本我意志”!

“既然你要将我‘归源’……”林风眼中爆发出决绝到极致的光芒,不再徒劳地抵抗那股吸力,反而主动放开了部分防御,将绝大部分力量与意志,向内收敛,向自身核心压缩!

“那我就让你看看,属于我‘林风’的‘源’,是什么!”

他将六圣痕共鸣催生到前所未有的巅峰,但不是向外对抗,而是向内……点燃!

以“情心”为引,以“圣心”为基,以“剑骨”为锋,以“神魂”为念,以“肉身”为柴,以“时光”为桥——六种力量,在他意志的强行统合下,开始向着他生命最核心、那混沌神魔体本源的一点,疯狂坍缩、凝聚、碰撞!

这不是熔炼,而是……点燃自身本源!以此界混沌为背景,以归墟吸力为压力,点燃独属于他的、包含了六重不灭真意与全部生命烙印的——“混沌源种”!

“轰——!!!”

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仿佛开天辟地第一声雷鸣的“巨响”,在林风体内炸开!没有声音,却震动了他的存在根基!

他的身体瞬间变得透明,内部不再是血肉脏腑,而是无数疯狂闪烁、交织的混沌符文与六色圣痕光芒!一股崭新的、微弱却无比坚韧、仿佛蕴含着“初始”与“存在”双重特质的奇异气息,从他身体最核心处勃然爆发!

这股气息与周围“归墟之眼”那纯粹的“终结”与“寂灭”气息,形成了鲜明的、针锋相对的对立!它不是去对抗、消融归墟之力,而是如同在绝对黑暗中,强行点亮了一盏属于“林风”的灯!一盏以他全部生命与意志为燃料、以六圣痕与混沌体为灯芯的“存在之灯”!

那恐怖的、作用于存在概念的归墟吸力,在触及到这盏“灯”的光芒时,竟然第一次出现了“滞涩”!仿佛两种截然相反、本质对立的法则,发生了最直接的碰撞与抵消!

虽然林风点燃自身本源形成的“混沌源种”之光还十分微弱,远远无法与整个“归墟之眼”的力量抗衡,但他确实……短暂地创造出了一个归墟之力无法瞬间抹除的“存在基点”!

“这是……?!”那冰冷漠然的归墟意志,首次出现了清晰的、难以置信的波动,“以自身存在为祭,点燃混沌本源,化‘终结’为‘压力’,孕生‘初始之种’?!悖逆!这是对归墟法则的悖逆!你怎敢……怎能做到?!”

林风听不到,或者说已无力去听。点燃“混沌源种”的代价巨大,他感觉自己的一切都在燃烧,意识在光芒与黑暗中沉浮,身体仿佛要彻底消散,只剩那一点核心的“源种”之光顽强闪烁。

他凭借最后一丝清明意志,努力维持着那点微光,对抗着归墟的吞噬。这不是胜利,甚至不是平手,而是一种惨烈的、以自毁为代价的“僵持”。

就在这僵持的、仿佛永恒又似刹那的煎熬中,那庞大的“归墟之眼”深处,那绝对黑暗的漩涡中央,似乎……隐隐浮现出了一点别样的微光。那微光极其黯淡,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苍茫、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与此同时,林风脑海中,从“时光圣痕”处得到的、关于前往太阴古星路线的信息,其中最深层的封印,在这生死之间、自身“混沌源种”光芒的照耀下,悄然松动、解开。

那并非具体的路径图,而是一段模糊的“感应”,一个“坐标”,以及……一个清冷如月、仿佛跨越无尽时空凝望而来的模糊女子身影。

“太阴……古星……”林风濒临溃散的意识中,闪过这个念头。

下一刻,那“归墟之眼”的冰冷意志,做出了某种决断。

“以身为种,逆抗归墟……虽为悖逆,亦算……通过了‘存在’的试炼。”

那恐怖的吸力,如潮水般骤然退去。

林风即将彻底燃烧殆尽的身体与意识,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下坠落。但在坠落过程中,那点被他点燃的微弱“混沌源种”之光,并未熄灭,反而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摇曳着,吸收着周围混沌海中一丝极其稀薄的、与“终结”伴生的“初始”气息,缓缓滋养、稳固下来。

一枚比之前六枚更加复杂、更加古朴、仿佛由混沌气流自然凝结而成的暗金色符文,自那“归墟之眼”的瞳孔微光中分离,缓缓飘落,融入林风几乎透明的眉心。

第七圣痕——“归源圣痕”,或者说,是认可了他自身“混沌源种”的“存在烙印”。

《不灭经》第七篇,没有具体信息涌入,或者说,其信息就蕴含在他刚刚点燃“混沌源种”、对抗归墟的整个过程之中。那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关乎“存在本质”与“对抗终结”的领悟。

林风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被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包裹。

在他最后模糊的感知中,那巨大的“归墟之眼”渐渐淡去,冰冷意志也缓缓消散,只留下一句仿佛回荡在万古寂灭中的低语:

“种子已播下……第九纪元的钥匙……去完成你的……使命吧……”

“太阴古星……她在……等你……”

黑暗彻底吞没了一切。

陨圣崖最深处的试炼,就此终结。

而一场跨越星海的宿命相逢,即将在无尽的冰冷与孤寂中,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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