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落眉心。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林风的手指触及额头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自神魂最深处炸开。那不是肉身的疼痛，而是灵魂被点燃、被撕裂、被焚烧的感觉——仿佛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意识深处，每一根都在疯狂搅动。
“呃啊——！”
压抑不住的嘶吼从喉咙深处迸出，声音里带着血，带着火，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混沌星图第三变——燃魂。
这是林风在推演《数据真解》时，为自己预设的最后手段。以燃烧神魂为代价，强行拔升混沌气的威能，短时间内爆发出超越当前境界数倍的力量。代价是……魂飞魄散。
但此刻，他别无选择。
巡天者三百米巨躯正携着三道毁灭光束俯冲而下，速度越来越快，威压越来越重。暗金色甲胄表面的符文燃烧如烈日，三只漩涡眼睛锁定了他，锁定了他胸腔内那枚正在苏醒的碎片。
“检测到高能反应……”
“威胁等级重新判定：极高……”
“执行终极净化协议……”
冰冷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回荡，但林风已听不真切了。
他的意识正在燃烧。
混沌星图在头顶疯狂旋转，七十二颗星点一颗接一颗亮起，光芒从黯淡到炽烈，再到……燃烧！每一颗星点都在释放最后的光和热，将星图中央那片虚无区域照得通透如琉璃。
而虚无中央，正有什么东西在凝聚。
那是一柄剑。
一柄完全由燃烧的神魂之力与混沌气糅合而成的剑。剑长三尺三寸，通体灰蒙蒙，剑身内部流淌着金色的火焰——那是林风神魂燃烧后显化的“魂火”。
剑未成型，剑气已冲天而起！
昆仑山巅方圆千米的空间开始扭曲、震颤，空气被撕裂出肉眼可见的波纹。那些从深空汇聚而来的“拾荒者”、“投机者”们，在感受到这股剑气的瞬间，纷纷发出惊恐的嘶鸣，疯狂后退。
它们感知到了死亡。
真正的、形神俱灭的死亡。
“还不够……”
林风七窍都在流血，但眼神却异常清明。他感知到那柄剑还差最后一步，差最后一股力量来“开锋”。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胸腔。
那里，界碑碎片“镇界碑-柒”正散发着妖异的暗红光芒，裂纹深处那股古老而恶意的意识，已经苏醒了大半。它正在尝试侵蚀林风的血肉，试图将他的身体改造成适合自己寄居的“容器”。
“借你的力量……一用！”
林风低吼，燃烧的神魂之力分出一缕，狠狠刺入胸腔碎片之中！
这不是融合，不是借用，而是……强行掠夺！
《数据真解》的算法在这一刻运转到极致，林风以燃烧神魂为代价，将碎片内部那股古老意识暂时压制，然后疯狂抽取它积蓄了无数纪元的力量！
“吼——！”
碎片内部传出一声震怒的嘶吼。
那是意识的怒吼，是古老存在被蝼蚁挑衅的狂怒。暗红光芒暴涨，试图反噬林风的神魂。但此刻的林风，神魂正在燃烧，如同最炽烈的火焰——你越是反噬，我燃烧得越旺！
“嗤嗤嗤——”
碎片的力量被强行抽出，顺着经脉涌入头顶那柄未成形的剑中。
剑身开始变色。
从灰蒙蒙，渐渐染上一抹暗红。那红色不是鲜血的颜色，而是一种更深邃、更古老、仿佛浸透了纪元终末哀嚎的暗红。剑身内部流淌的魂火，也从金色变成了金红交织的诡异色泽。
剑，成了。
林风缓缓抬头，看向俯冲而下的巡天者。
三百米巨躯已降至五千米高空，三道毁灭光束率先轰至！每一道光束直径都超过十米，内部压缩着足以摧毁一座城市的恐怖能量，所过之处空间寸寸崩塌，露出后方漆黑的虚空。
“星图剑……斩！”
林风挥臂，以指代剑，向天一指。
头顶那柄三尺三寸的暗红长剑骤然消失。
不是飞射，不是破空，而是……直接出现在了巡天者胸前！
空间跳跃？！
不，是超越了空间概念的“因果锁定”——剑出，必中！
“锵——！！！”
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天地，震得昆仑山脉九座主峰同时摇晃。
暗红长剑刺入了巡天者胸口甲胄，深入三尺！
但也仅仅三尺。
三百米巨躯，三尺的伤口，如同人类被针扎了一下。
“叮——”
巡天者胸口甲胄表面的符文疯狂闪烁，一股磅礴的反震之力顺着长剑传回。林风整条右臂炸开血雾，骨骼寸寸碎裂，但他咬牙硬撑，燃烧的神魂之力再度暴涨！
“给我……破！”
暗红长剑嗡鸣，剑身内部的魂火彻底爆发！
那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燃烧了林风三成神魂的“魂火”，是触及灵魂层面的攻击。魂火顺着伤口涌入巡天者体内，开始疯狂焚烧它的能量核心、数据中枢、意识载体！
“警告……核心受到灵魂攻击……”
“防御协议失效……能量流失加速……”
“损伤程度：19%……27%……34%……”
巡天者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断续”。
它三百米巨躯悬停在四千米高空，不再下降。胸口那柄暗红长剑还在深入，每深入一寸，就有更多魂火涌入。甲胄表面的符文开始黯淡，三只漩涡眼睛的旋转速度明显放缓。
但它……还在抵抗。
作为横跨诸天的监察者造物，它的防御机制远超想象。魂火虽然能造成伤害，但想要彻底摧毁它，需要的时间太长——而林风的神魂，已经燃烧了近五成。
他撑不了那么久。
“还不够……还不够……”
林风眼中闪过疯狂，正要继续燃烧神魂——
“咔嚓。”
一声脆响，从胸腔传来。
界碑碎片“镇界碑-柒”，裂纹彻底蔓延开了。
不是刚才那种细密的龟裂，而是……崩解！
碎片表面，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屑脱落，露出下方更加深邃的暗红。那暗红不再仅仅是光芒，而是……液体。
粘稠、深邃、仿佛凝固了亿万生灵鲜血的暗红液体，正从碎片内部渗出，顺着林风的血管、经脉，流向四肢百骸。
“这是……”
林风瞳孔骤缩。
《数据真解》的算法疯狂示警，但他的意识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那液体流入体内的瞬间，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记忆洪流，轰然冲入他的意识深处——
他“看”到了一座横亘星海的天庭。
白玉为阶，金玉为柱，亿万星辰化作宫灯悬挂苍穹。仙神往来，瑞兽奔腾，道音回荡九重天阙。那是第三纪元的辉煌，是“天庭”统治诸天的盛世。
然后……他看到了终末。
黑色的潮水从宇宙边缘涌来，所过之处星辰熄灭，法则崩解，仙神哀嚎着化作枯骨。潮水中央，站立着一道模糊的身影，祂只是抬手，整座天庭便轰然崩塌。
天庭最深处，九块镇界碑同时亮起。
其中第七块，也就是林风怀中的这块，在崩解前最后一刻，记录下了那道身影的……一瞥。
仅仅是一瞥。
但那一瞥中蕴含的“概念”，足以让任何生灵疯狂、崩溃、异化。
“原来如此……”
林风喃喃自语，七窍流出的鲜血变成了暗红色。
碎片不是“遗物”，而是“记录者”。它记录下了纪元终末的真相，记录下了那个覆灭天庭的存在的……一缕气息。
而现在，这缕气息，正顺着暗红液体，渗入林风的身体。
“检测到‘禁忌信息’泄露……”
高空之上，巡天者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
“最高警戒！最高警戒！”
“检测到‘祂’的气息残留……”
“执行最终协议：立即销毁污染源，不计代价！”
巡天者彻底疯狂了。
它不再在乎自身的损伤，胸口甲胄轰然炸开，主动将那柄暗红长剑崩飞。三百米巨躯表面的符文全部燃烧，三只漩涡眼睛融合成一只巨大的金色竖瞳，瞳孔深处，一道直径超过百米的毁灭光柱正在凝聚！
那是足以击穿地核的攻击。
这一击落下，不止昆仑，整个亚洲大陆都将化作焦土。
但林风……笑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已经半透明化的右手——那是神魂燃烧过半的征兆。又看了看胸腔处不断渗出的暗红液体——那是禁忌信息的污染。
前有巡天者毁灭一击，后有碎片污染侵蚀。
绝境中的绝境。
但他眼中，却闪过了一丝明悟。
“原来……你怕的是这个。”
林风抬头，看向巡天者那只巨大的金色竖瞳，声音平静得可怕：
“你怕的不是碎片本身，而是碎片里记录的‘祂’的气息。你们这些所谓的监察者、巡天者，不过是‘祂’麾下的走狗。你们抹除一切关于‘祂’的记录，清扫一切可能让‘祂’苏醒的痕迹——”
“因为你们在恐惧。”
“恐惧有一天，‘祂’会归来，清算你们这些叛徒。”
这话说出的瞬间，巡天者凝聚毁灭光柱的动作，出现了千分之一秒的迟滞。
虽然短暂，但确实存在。
它在……恐惧。
不是程序化的警戒，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恐惧。
林风抓住了这千分之一秒的机会。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将体内所有暗红液体——所有来自碎片、蕴含着“祂”一丝气息的禁忌信息——全部逼出体外，凝聚在指尖。
然后，向着巡天者，轻轻一点。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
只有一缕暗红色的细线，如烟如雾，飘向高空。
巡天者疯狂后退。
它放弃了毁灭光柱，放弃了攻击，甚至放弃了维持身形。三百米巨躯轰然解体，化作万千暗金色流光，向着深空逃窜。
逃得狼狈不堪，逃得惊恐万状。
仿佛那一缕暗红细线，是世间最可怕的毒药。
细线追上了一道流光。
“嗤——”
流光熄灭，消散无形。
那是巡天者的一缕分魂，被彻底抹除。
余下的流光逃得更快，眨眼间便冲破大气层，消失在茫茫深空。连那些环绕地球的“拾荒者”、“投机者”们，也如惊弓之鸟般四散逃窜，不敢多停留半秒。
昆仑山巅，重归寂静。
林风缓缓跪倒在地。
神魂已燃烧七成，意识开始模糊。胸腔处的碎片彻底崩解，化作一滩暗红液体，正顺着伤口渗入心脏。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但他还是挣扎着，看向西方。
那里，昆仑山脉九条龙脉的源头，正传来一种奇异的共鸣。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刚才那一缕“祂”的气息，惊醒了。
“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林风咳出一口暗红的血，笑容苦涩：
“你不是要夺舍我，也不是要污染我……你是要用我的身体作为‘引子’，用‘祂’的气息作为‘钥匙’，唤醒地底那个被封印了万古的东西……”
碎片没有回应。
但它渗入林风心脏的液体，突然加快了速度。
林风感到自己的心跳，开始与地底深处的某种存在……同步。
咚。
咚。
咚。
每一声心跳，都引动九条龙脉同时震颤。
昆仑山脉开始崩塌。
不是地震，不是山崩，而是整座山脉在……下沉！
“林风——！”
远处传来秦老等人的呼喊，但声音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模糊不清。
林风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不是从耳朵听到，而是从心脏深处，从与地底存在同步的心跳中传来——
那是一个苍老、疲惫、仿佛沉睡了无尽岁月的声音：
“纪元……又轮转了吗……”
“这一次……轮到谁来做‘钥匙’……”
话音落下，林风彻底失去了意识。
而在昆仑地底三万米深处，九条龙脉交汇之地，一双闭合了万古的眼睛……
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