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溟脸上那狂热的兴奋劲儿，好像不是装出来的，反而像是从他那只被“净火灰流”打穿的左臂里冒出来的一样。
焦黑的血肉下面，露出来的不是白森森的骨头，而是闪着微弱电火花的银色金属骨架和密密麻麻的仿生神经线。
“原来你也把自己给改造了。”林深冷冷地看着他，眼里没有一点同情，“为了你们那套什么狗屁‘净化’，连自己都能当成一次性的玩意儿？”
玄溟慢慢地站了起来，好像完全不在乎那条几乎废掉的胳膊。他抬起那双仿佛浸透了寒气的眼睛，里面居然流露出一丝……怜悯？
“你不懂……我们，是亲眼见过末日降临的。”他的声音飘忽不定，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和绝望，“在另一条时间线上，普通人乱用异能，觉醒者无法无天，整个世界，说垮就垮了。文明的高楼变成了废墟，人性里最丑恶的东西全跑了出来。赤霄大人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毁灭，是为了重写规则！就算要牺牲成千上万的人，也比所有人一起掉进深渊强！”
“所以你们就自己拿着火把，然后告诉所有人这就是光明？”林深嗤笑一声，嘴角的弧度充满了不屑和嘲讽，“未来该由活着的人自己去拼，去选！而不是让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疯子，拿别人的命去铺你们想象出来的天堂路！”
他话刚说完，一直像影子一样跟在玄溟身后的那个叫“烬瞳”的家伙，突然动了！
他那双被替换成暗红色晶体的眼睛猛地爆发出刺眼的红光，一股无形的精神冲击像海啸一样，瞬间就把林深给淹没了！
“恐惧具象化！”
一刹那，林深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
翻腾的江水、对峙的敌人、身后的苏晚棠……全都不见了。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冰冷的手术台上，头顶刺眼的无影灯照得他睁不开眼。
几个穿着白大褂、脸都看不清的人影围着他，手里拿着闪着寒光的手术器械。
“实验体7号，基因稳定性下降，注入b-3型镇定剂。”
冰冷、没有丝毫人情味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根粗大的针管狠狠扎进了他的脊椎！
那股钻心的剧痛，还有被人当成物品随意摆布的屈辱感，像洪水一样冲垮了他的心理防线！
林深控制不住地向后踉跄了一大步，脸色变得惨白。
他胸口里的“机械香心”感应到主人的精神危机，开始疯狂跳动，试图用庞大的数据流强行扫描、驱散这片幻象。但它发现，林深体内本来已经稍微平息的火行能量，因为这剧烈的情绪波动，又开始暴走，快要失控了！
就在他的意识快要彻底被童年那片绝望的白色地狱吞噬的时候，一只微凉却异常坚定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苏晚棠！
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第一次主动地、甚至是有些粗暴地，将自己那种能感知他人情绪的能力，反向注入了林深的体内！
她没有试图去安抚，而是选择自己去承受那份源自林深灵魂最深处的痛苦和恐惧。
冰冷的手术台、刺骨的针管、那种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那份绝望如同真正的海啸，狠狠冲击着她的精神世界。
苏晚棠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鲜血，但她抓着林深的手却更加用力，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好像要把自己的意志，硬生生烙进他的骨头里。
“别忘了你是谁！”她的声音因为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变得低哑、撕裂，但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实验体！你是那个靠着捡破烂，从最底层一点点爬上来的林深！”
林深猛地吸了一口气，混乱的眼神重新找到了焦点。
是啊……我他妈不是什么天选之子，更不是什么大英雄。
他咧开嘴笑了，那笑容里有自嘲，有疯狂，但更多的，是一种放下包袱后的洒脱。
“你说得对……老子就是捡垃圾起家的！”
他猛地反手扯开背后那个鼓鼓囊囊的废品背包，把里面积攒了好几年、被他当成宝贝的“存货”，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哗啦啦——！
坏掉的电风扇叶片、断掉的自行车链条、生锈的铁锅碎片、报废的空调压缩机、烧毁的电路板……这些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的城市垃圾，此刻却像是最忠诚的士兵，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林深脚下的地面。
“检测到高密度文明废弃物群落，符合‘伪核构建’基础条件。”熵魔那冰冷的声音适时地在他脑子里响起。
“够了！”林深眼中精光爆闪，他毫不犹豫地咬破自己的指尖，用带着他基因和时空信息的鲜血作引子，在满地废品中间，飞快地画出了一个巨大的太极鱼眼图案！
“金！木！水！火！土！”
他嘴里念着，双手快得像是在翻飞，按照系统分析出的五行属性，把那些废品分门别类，迅速摆放在卦象的各个方位上！
“起！”
林深右臂的领域再次轰然展开！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操控金属，而是把他那磅礴的金属操控力、体内那股快要失控的火行能量，还有那八根镇魂桩里残余的百年民愿之力，三种力量拧成一股绳，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灌注进地上的废品大阵里！
轰隆——！
刺眼的电光和火焰交织着爆发出来，所有的废品在瞬间熔化、扭曲、然后重新组合！
那极致的高温好像要把空间都烧穿，最后，在一阵剧烈的能量收缩之后，所有的物质凝聚成了一颗只有拳头大小、表面布满了粗糙焊疤和狰狞裂纹的灰色金属球体！
【临时五行伪核·废铁之心，生成成功！】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响起：【警告：此伪核结构极不稳定，可模拟‘时空核心’频率，强行干扰真实阵眼……预计有效时间：3分17秒！】
几乎就在这颗“废铁之心”成型的同时，城市上空，那五道颜色各异的巨大光柱也完成了最后的汇聚！
一座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巨型五行逆阵，在血红色的月亮下面缓缓旋转起来。而在大阵的最中心，一个正在剧烈搏动着的赤红色胚胎已经成型——那就是即将窃取全城生机和愿力才能诞生的“净化之神”的雏形！
“成了！哈哈哈！成了！”玄溟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神色，“只要再吸收掉城里那上百万‘活体电池’的精神能量，新的秩序，就要降临了！”
然而，他的狂笑声下一秒就卡在了喉咙里。
林深猛地把手里那颗还在发烫的“废铁之心”抛向半空，右臂高高举起，以前所未有的专注度，全力释放出逆向回收波，强行让它的频率和远处天空中那个阵眼核心保持一致！
嗡——！
那感觉，就像是有人把一块生锈的大铁疙瘩，硬塞进了一块精密手表的齿轮里！天空中那座宏伟的五行逆阵猛地一顿，接着就开始剧烈地闪烁、紊乱起来！
阵眼中央那个赤红色的胚胎更是开始剧烈地抽搐，好像被人卡住了脖子，再也无法顺畅地吸取能量了！
烬瞳发出了不敢置信的怒吼：“他……他用垃圾模仿了核心的频率？！这怎么可能！”
“谁规定垃圾就不能当祭品了？”林深冷笑着，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江面，“我这颗‘心’里，装着的是江城一百年来生活的痕迹，是无数人流过的汗、有过的希望和失望！比起你们那些冷冰冰的破石头，这玩意儿……才更像‘人心’！”
“你找死！”
玄溟彻底暴怒了，他凝聚起体内最后的水行力量，面前的江水轰然炸开，化成上千把闪烁着寒光的冰刃，像暴雨一样朝着林深射了过来！
林深却一动不动，甚至连防御的姿势都懒得做！
噗！噗！噗！
几十把冰刃瞬间就刺穿了他的肩膀、大腿、小腹，鲜血立刻涌了出来，但他却好像完全感觉不到一样，身体稳得像座山。
因为他知道——此刻，痛觉已经彻底离他而去了。
在这种绝对的“无感”状态下，他对于金属的操控精度，达到了一个自己都从未想象过的巅峰！
在他的脑海里，每一根生锈的铁丝，每一片细小的金属碎屑，都形成了一个独立的、清晰无比的三维坐标！
他只是隔空，轻轻抬了抬右手。
百米之外，一辆沉在江底不知道多少年的公交车残骸，轰然解体！
几千根被江水腐蚀得锈迹斑斑的钢筋，像突然被赋予了生命，化作一片钢铁箭雨冲天而起，在半空中以肉眼根本跟不上的速度，精准无比地拦截下了每一把射向林深的冰刃！
“叮叮当当”的脆响声连成一片，钢铁箭雨在完成拦截后，毫不停留，顺势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就把烬瞳那双作为异能核心的暗红晶体绞成了碎片！
“啊——！”烬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着眼睛倒了下去。
玄溟吓得魂飞魄散，想要后退，却突然感觉自己的中枢神经一麻，整个身体瞬间僵住了！
是苏晚棠！她抓住了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一记无形的精神锁链，精准地打中了玄溟的要害！
林深一步步走到重伤倒地的玄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得像九幽寒冰：“说！‘神谕复苏计划’的第二个节点在哪里？下一个要被献祭的，是谁？”
玄溟嘴角流出黑色的血液，脸上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你以为……只有江城一个地方吗？”
他话还没说完，体内的黑色晶体突然爆发出毁灭性的光芒，整个人瞬间就化成了漫天飞舞的灰烬！
夜风吹过，把最后的痕迹也带走了。
林深缓缓抬起头，望向遥远的北方——在那里，另一轮颜色更深、更诡异的猩红月影，正静悄悄地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
也就在这一刻，他胸腔里那枚融合了系统核心和古代法器的“机械香心”，毫无征兆地、剧烈地跳动、震颤起来，仿佛在预警着某种更庞大、更未知的威胁，正从北方悄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