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关头,林深眼中凶光一闪!
他根本来不及细想,几乎是本能地一把抓住身边苏晚棠的胳膊,用上几乎能把人拽脱臼的力气,猛地将她从原地拉开!
紧接着,他自己的身体像一颗炮弹,硬拖着苏晚棠,不顾一切地撞向侧面一道看起来比较薄的金属墙壁!
“轰隆!”
那根本不是实心墙,而是一截巨大的通风管道的外壳。在林深恐怖的爆发力下,薄薄的合金层瞬间变形、撕裂,破开一个大洞!
两人像两个失去平衡的麻袋,狼狈不堪地滚进了漆黑一片的管道里。几乎就在他们进去的同一秒,身后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和摩擦声,还有刺眼的火花爆开——那些致命的机械臂组成的死亡之网,狠狠抓在了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抓了个空!
管道里面又黑又闷,充满了铁锈和陈年机油混合的怪味。他们顺着倾斜的管道不受控制地往下翻滚,天旋地转,不知道滚了多久。
突然,身体一轻!
“砰!”
两人从一处管道断裂的地方摔了出来,重重砸在一片冰冷坚硬的金属地面上。
林深忍住全身的疼痛,第一时间翻身跳起,一把将还有些发懵的苏晚棠拉起来护在自己身后,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他们好像掉进了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圆形大厅里。穹顶非常高,高到几乎看不到顶,只有几盏幽蓝色的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勉强勾勒出这个空间的庞大轮廓。
这里,简直像一座宏伟的、埋葬机械的坟墓!
四周堆满了各种各样、让人目瞪口呆的“废料”:有早就被时代淘汰的、像大锅盖一样的巨型卫星天线;有刻着古老篆文、锈迹斑斑的青铜鼎碎片;甚至还有一截断掉的、看起来像是星际飞船使用的离子引擎,那喷口处,居然还残留着一丝幽蓝色的、仿佛活着的能量余光!
所有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破烂玩意儿,都被一根根比手臂还粗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能量导管连接着。这些导管像无数条扭曲的血管,最终全部延伸向大厅的最中央——
那里,悬浮着一座巨大到让人心生敬畏的熔炉!
它静静地飘在半空,表面覆盖着无数流转不息的奇异符文,一闪一灭,就像一颗……正在沉睡的机械心脏。
“时空……熔炉……”林深下意识地喃喃出声。他从自己那个神秘系统的数据库碎片里,依稀辨认出了这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名字。
但是,比这座诡异熔炉更让他感到浑身发冷的,是他们脚下踩着的地面。
这整片广阔无垠的地面,居然是由无数块大小不一的特种钢板严丝合缝地拼接而成的!钢板与钢板之间,是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焊接缝隙,看起来就像一张巨大无比的蜘蛛网,覆盖了整个大地。
而当林深的脚踩上其中一块钢板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脚下的那块钢板,竟然幽幽地亮了起来!钢板内部,浮现出一段模糊不清的、像是在活动的影像……那似乎是一段……被什么人强行抹除掉的记忆碎片!
“啊——!”
旁边,苏晚棠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痛苦的尖叫!
她只是普通地站在这片地面上,但她与生俱来的那种共感能力,此刻却像一个被开到最大功率、然后彻底失控的信号接收器,瞬间被海啸般涌来的信息洪流淹没了!
无数支离破碎的哭喊声、绝望到极点的哀嚎、撕心裂肺的痛苦呻吟……像是化成了亿万根看不见的钢针,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狠狠扎进了她的大脑!
她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全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孩子……好多孩子……他们在哭……好痛啊……到处都是……”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显然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冲击。
林深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
这些铺满地面的钢板,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金属地板!它们是……它们是记录人体实验数据的“记忆硬盘”!
在这里,每走一步,都踩在一段被残忍抹杀的生命和痛苦记忆之上!
他咬紧牙关,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恶心。他强忍着不适,一把将几乎要崩溃的苏晚棠搀扶起来,让她靠在一旁一个废弃的设备支架上,沉声喝道:“守住心神!别再用你的能力去感应了!强行关闭它!”
说完,他眼神凝重地蹲下身,伸出右手,将指尖轻轻按在了最近的一块钢板之上。
“金属溯忆,发动!”
嗡——!
一股冰冷、庞杂、不带任何感情的数据流,瞬间顺着他的指尖,蛮横地冲进了他的脑海!
眼前的景象猛地一变,他仿佛被强行拉入了一段尘封的记忆中,成了亲历者。
记忆画面里,一个戴着古怪鸟嘴状防毒面具、穿着白色研究服的老者,正站在那座巨大熔炉的控制台前,仔细地调试着上面复杂的参数。
老者那双透过镜片看出来的眼睛,浑浊,却又闪烁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疯狂。
“疯医!”林深的心脏猛地一缩,认出了这个人。
只听疯医对着一个悬浮在半空的录音设备,用沙哑而狂热的语调低声说道:“青蚨大人的心脏衰竭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常规的器官移植技术,根本承受不住祂那强大的精神网络。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必须用‘锻造者’身上最原始的基因,以这座时空熔炉为核心,为祂重新塑造一套全新的生物神经网络。但是……”
疯医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目光变得越发诡谲:“……但是,cY07号样本产生了我们无法预料、也无法控制的自主意识,导致无法直接进行基因融合。”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忽然带上了一种残酷的兴奋:“既然完美的容器不听话,无法掌控……那就退而求其次,为青蚨大人,打造一个绝对听话的‘镜像’出来!”
话音刚落,林深眼前的记忆画面猛地一切换!
他看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圆柱形玻璃培养舱,里面充满了墨绿色的、黏糊糊的营养液。而在这令人作呕的液体中,竟然漂浮着几十个、上百个赤裸的身体!
更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
那些身体……全都和他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他们的胸口位置,无一例外地,都被手术植入了一块青铜鼎的碎片!那些碎片上的古老符文,正散发着微弱的、邪异的光芒,像一个诡异的能量锚点,将这些“镜像”与某个未知而可怕的存在,紧紧地连接在一起!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从林深的脚底板窜上天灵盖,席卷了全身!
他不是唯一的“失败品”……
他只是无数个“样本”中,唯一侥幸逃出去的那一个!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特殊的,是“独一无二”的……可现在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他可能只是一个量产货架上,意外掉落的那个!
“咔嚓!”
林深死死攥紧的双拳,因为过度用力,发出了指骨摩擦的脆响。锋利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的肉里,渗出了鲜红的血珠,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一股被从头欺骗到尾、被当成玩具一样肆意玩弄的滔天怒火,在他胸腔里疯狂燃烧,几乎要将他所剩不多的理智彻底烧成灰烬!
就在他被这残酷真相冲击得心神失守的这一刻——
“滴——!滴——!警报!检测到非法入侵!清理协议即刻启动!”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炸响,回荡在整个空旷的大厅里!
紧接着,他们头顶高高的穹顶上,一扇巨大的圆形闸门“轰隆隆”地打开了!一道刺眼夺目的白色光柱,如同审判之光,从中倾泻而下!
光柱之中,一道黑影以惊人的速度一跃而出,像一颗真正的陨石,从几百米的高空,悍然坠落!
轰隆!!!
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那道身影双脚稳稳落地,但紧接着,他的双拳却狠狠砸在了脚下的金属地面之上!
以他落地点为中心,一圈肉眼可见的、由纯粹物理力量引发的金属共振波纹,如同水面的涟漪般,疯狂地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波纹所过之处,地面上那些钢板像波浪一样剧烈地起伏、扭曲,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嘎吱嘎吱”的呻吟声!
林深瞳孔猛地缩成针尖大小,想也不想,一把抱住旁边虚弱无力的苏晚棠,朝着侧面就是一个狼狈的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道恐怖共振波最核心的冲击范围。
他惊魂未定地抬起头,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一张脸……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但那双眼睛,却冰冷、空洞,看不到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就像两台最精密的摄像机镜头。
镜像!追杀来了!
“你会在战斗中犹豫,是因为你内心充满了怀疑。”镜像缓缓站直身体,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咔吧咔吧”像是金属零件摩擦的声响。他的声音平铺直叙,没有任何语调起伏,“而我,不会怀疑。所以,我是不可战胜的。”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他身影一晃,瞬间就从原地消失了!
林深只觉得一股致命的危机感笼罩全身,身体比大脑更快反应,下意识就向左边闪避。
然而,一只包裹着金属的拳头,仿佛早就等在了他闪避的路径上,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轰向他的胸口!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战斗!这是复刻!是预判!
对方完全洞悉了他的战斗模式、他的闪避习惯,甚至是他下一步的本能反应!
林深狼狈不堪地强行扭转身体,才勉强躲过这致命一击。他心头骇然,自己的所有战斗技巧,在对方面前就像一本早被翻烂的教科书,毫无秘密和突然性可言!
短短几个回合的交手,林深已经被完全压制,身上多处挂彩,险象环生。
他被逼得连连后退,后背“咚”的一声,重重撞在了一台早已报废、锈迹斑斑的环形粒子加速器上。
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就在这危急关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这台报废设备铭牌上,一行不起眼的、关于能量属性转化的标识:“火→土→金”。
一个灵感,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猛地劈亮了他的脑海!
他想起来了!之前系统好像弹出一条被他忽略掉的底层逻辑提示,上面写着:“五行相克,水能克火,运用得当,可以强行逆转能量的正常流向!”
熔炉是极致的“火”!那些给它供能的幽蓝色导管,属性偏向“金”!
那能克火的“水”在哪里?
林深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急速扫过周围,瞬间就锁定在了粒子加速器旁边,一根粗大的、表面甚至凝结着白色冰霜的管道上——
那是给高能设备降温用的液氮冷却管道!极寒的液氮,不就是此刻最厉害的“水”吗?!
“就是现在!拼了!”
林深眼中爆发出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光芒!他不再被动躲闪,反而主动迎着镜像再次袭来的拳风冲了上去!
在两人身体即将交错而过的那个瞬间,林深伸出双手,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扯断了那根连接着的液氮冷却管!
嗤——!!!
超低温的液氮瞬间从断裂处疯狂喷涌而出,化作滚滚的白色浓雾!
林深没有丝毫犹豫,抱着仍在喷涌寒气的管道断口,对准了连接熔炉的那条最粗壮的主供能线路,狠狠怼了上去!
物理学定律在这一刻展现了它最狂暴的一面——极度高温的能量线路,遭遇了极度寒冷的液氮!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猛地响起!那根粗大的管道承受不住这极致的冷热交替,瞬间炸裂开来!
无数蓝色的电弧像发了疯的毒蛇,从断裂处四处乱窜、抽打!浓烈的白色蒸汽像海啸一样弥漫开来,瞬间吞噬了小半个大厅!所有的幽蓝色应急灯开始疯狂地闪烁、明灭不定,整个地下空间的电力供应系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瘫痪!
就是这由爆炸引发的、短短万分之一秒的电力紊乱和系统迟滞!
镜像那精密如同机器的动作,出现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卡顿!
对于林深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他一个翻滚,如同猎豹般冲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控制台旁边。他根本没时间去尝试破解什么复杂的密码,而是直接用手粗暴地撬开了控制台的外壳,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不起眼的小金属块——那是他之前从地铁废弃闸机上拆下来的高频电容。
他的双手快得出现了残影,迅速将这个电容接入到了主控系统的生物信号端口上。然后,他闭上眼睛,集中全部精神,在脑海里疯狂回忆、模拟着小胖当初在地铁里面对那些怪物时,所产生的那种最原始、最纯粹、不受任何控制的惊恐心跳频率!
他将这种强烈的情绪波动,模拟成生物电信号,强行灌入了控制系统!
“滴!最高警报!检测到高危情绪模因入侵!系统完整性受损10%……自动启动应急隔离预案!”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急促地响起。
几乎就在声音响起的同一时间,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墙壁上,一道之前完全看不出来的、厚重无比的合金闸门,伴随着沉重的轰鸣声,快速向上升起,露出了后面一条通往更深处、更加幽暗未知的通道。
另一边,镜像刚刚从短暂的电力紊乱中恢复过来,正要继续追击,一道网格状的、闪烁着噼啪电火花的电磁屏障,却“唰”地一下凭空出现,将他死死地挡在了外面!
镜像面无表情,一拳狠狠砸在电磁屏障上,屏障表面荡漾开大片的能量涟漪,剧烈晃动,但却顽强地没有破碎,将他牢牢隔绝。
林深趁机扶起稍微恢复了一点意识的苏晚棠,迅速退入了刚刚打开的闸门之后。
在厚重的闸门即将完全落下的最后一刻,林深回过头,最后望了一眼屏障外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却又无比陌生的冰冷面孔,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嘲讽和冰冷的弧度,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
“听着,我从来就不是你的模板……我是你那个破系统里,永远也计算不到的——意外变量!”
“轰隆!”
合金闸门在他们身后重重落下,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呈现在两人面前的,是这座记忆迷宫的下一层。
这里不再是那个宽阔得让人心慌的大厅,而变成了一条条狭窄、扭曲、光线昏暗的病房走廊。墙壁斑驳泛黄,很多地方墙皮都脱落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消毒水和某种东西腐烂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诡异气味。
走廊两边的墙壁上,挂满了许多老旧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无论男女老少,无一例外,脸上都挂着一种僵硬得如同面具的、标准的微笑。
“林深……你……你快看这个……”苏晚棠带着颤抖的声音响起,她伸手指向了其中一张照片。
林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下一秒,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照片上,一个面容温柔美丽的年轻女人,正满怀爱意地抱着一个裹在襁褓里的婴儿,站在一间实验室的玻璃窗外,脸上洋溢着幸福而温暖的笑容。
那个女人,林深只在一些极其模糊的梦境里见过——那是他的母亲!
而那个被她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的婴儿,毫无疑问,就是他自己!
但这还不是最让他震惊的。真正让他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的,是站在他母亲身后的两个人。
其中一个,就是那个戴着鸟嘴防毒面具的“疯医”!
而另一个人……赫然是一名穿着笔挺旧式军装的年轻男子!那男子眉眼间带着一股年轻人的桀骜和锐利,林深辨认了好几下,才难以置信地确认——那竟然是年轻了至少二十岁的铁甲!
“这……这怎么可能……”苏晚棠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困惑,她指着照片右下角一行已经有些模糊的时间戳,“照片上的这个时间点……按照年龄推算,铁甲……铁甲那时候才十六岁啊!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资格参与到这种级别的绝密项目里来?!”
这句话,像一道威力无比的惊雷,直接在林深的脑海里炸开了!
他一下子全都明白了!
为什么铁甲第一次见到他,就能一口叫破他“锻造者”的身份!
他一直以为那次相遇只是巧合,或者是对方调查的结果……原来根本不是!这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深远、如此惊天动地的联系!铁甲和他,和这个该死的计划,从一开始就纠缠在了一起!
就在他心神遭受巨大冲击,脑子里一片混乱之际,他手腕上那个一直很安静的系统屏幕,忽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自动弹出了一行猩红色的、让人不安的提示文字:
“检测到原始基因序列匹配度99.8%……威胁等级判定:mAx(最高)。建议执行方案:立即……销毁镜像本体。”
而就在这条令人窒息的信息下方,在这条压抑走廊的尽头,一扇厚重无比、仿佛由整块黑色曜石打磨而成的对开大门,正伴随着沉重刺耳的“嘎吱……嘎吱……”声,缓缓地、仿佛极不情愿地,向内开启了一道缝隙。
门上,用古老的、金属铸造的篆文,清晰地镌刻着四个令人心悸的大字——
造神终章。
门缝后面,没有透出丝毫光亮,只有一片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浓稠黑暗。
以及,一声声仿佛从地狱最深处传来的、沉重而富有节奏的……
咚……咚……咚……
机械心跳声。
那声音,既像是外面那座熔炉的脉搏,又像是为他们敲响的、末日的倒计时,一声声,沉重地敲击在两人的心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