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天河决了口子，疯狂地往下倒，把天地间一切都染成了灰蒙蒙的颜色。
轰隆！
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震得人耳朵发麻。林深猛地回头，看到清源遗址所在的那座山，正轰隆隆地整体塌陷下去。漫天烟尘冲起来，和瓢泼大雨混成一片泥黄的洪流，把他们刚刚逃出来的那个入口彻底埋了个严实。
林深背靠着一棵被雷劈焦的枯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火辣辣的疼。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往下淌。他摊开手掌，那个装着“时空核心碎片”的绝缘袋，此刻像颗滚烫的心脏，在他手心里微微跳动。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他脑子里一遍遍响着：“检测到微弱共鸣信号，来源方向：江城东北区废弃地铁枢纽。”
苏晚棠用力抹了一把脸，擦掉雨水和泥浆，露出那张虽然苍白却异常镇定的脸。她看着林深，声音因为压着怒火而显得格外低沉：“刚才那些克隆体……他们不是要杀你，是想‘融合’你。在他们眼里，你根本不是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一块必须归位的零件。”
林深听完，嘴角冷冷地一勾，眼里像有两团火在烧：“零件？好啊，那就看看，到底谁才是那个该被扔进垃圾堆的废品！”
为了躲开还在暴雨里盘旋的青蚨卫无人机，三个人沿着山脚摸索，终于找到一个早就废弃的城市排水渠入口，想都没想就钻了进去。
渠里面又暗又潮，一股铁锈和烂泥混在一起的怪味扑面而来。厚厚的青苔爬满了粗糙的水泥墙壁，一根根生锈的钢筋龇牙咧嘴地露在外面。头顶上，差不多每隔三十米就有塌陷的裂缝，惨白的月光穿过雨幕照下来，形成一道道阴森的光柱，光柱里飘着无数细小的灰尘。
林深在一处稍微干爽点的地方停下，小心翼翼地从绝缘袋里取出那枚碎片。它散发着幽幽的微光，好像里面藏着一个正在呼吸的小宇宙。他蹲下身，把碎片轻轻按在渠底一块刻着残缺“坎”字纹路的圆形金属盖板上。
就在碎片碰到盖板的一瞬间，系统提示音又响了：“匹配成功——此为‘地脉七穴’之‘艮泉眼’旧址，可触发短时定向共振。”
成功了！
林深没有丝毫犹豫，按照脑子里演练过无数遍的阵列图，根据“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的五行原理，用一根导电碳棒代表“木”，一截电阻丝代表“火”，飞快地布下了一个微型的能量引导阵列。他以碎片为核心，咬破指尖，将一滴鲜红的血珠滴在碎片上。
霎时间，奇迹发生了。
整段下水道仿佛活了过来，一道道幽蓝色的涟漪以碎片为中心扩散开，空气中的能量粒子被瞬间激活，凭空投射出一幅虚幻的立体地图。地图上，三个醒目的能量光点正在慢慢移动，其中两个比较暗，第三个却异常明亮。
“是他们！”苏晚棠立刻抬起手腕，调用战术终端上的私人加密信道，把这幅虚幻地图和江城最新的城市基建图进行比对。她的手指在空中快速滑动，很快锁定了目标：“这个最亮的光点，正沿着地下隧道网往老城区的废弃钟楼移动……没错，那是万象商会的‘浮游基站’，一个移动的数据中心，为了躲开监控，每十二小时就会换一次地方。”她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语气带着疑惑，“但这次走的路线太奇怪了，完全不像它平时的风格，倒像是在……接应什么东西。”
林深的目光死死盯住投影里那条代表基站移动的细线。那条线，平滑中带着细微的起伏，透着一股诡异的生命力。他的心猛地一缩，一股熟悉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这轨迹，竟然和他小时候噩梦里反复出现的那条“心跳曲线”一模一样！
他猛地想起在遗址入口，银狐把一枚古旧铜钱扔进火盆的情景。当时他以为那是个送行的仪式，现在才恍然大悟。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震惊：“她不是在送行……她是在用那枚铜钱当信标，给老蛇指路！”
时间不多了。
必须在老蛇把数据转移完之前，混进那座浮游基站！
林深立刻做出决定，从背包最里面掏出一个样子古怪的装置——这是疯子留给他的遗物之一，叫“声波撬锁器”。它是用一个老式音响喇叭改的，能发出特定频率的次声波，让老旧的金属螺丝自己震松，整个过程没什么声音，不会触发物理警报。
他转头看向闪电，利索地拆下他耳机上的一片薄薄的静心膜，小心地裹在撬锁器的喇叭口上。“基站外面肯定有意识干扰场，这个能暂时顶一下。”做完这些，他把改装好的耳麦给闪电戴回去，表情严肃地叮嘱：“集中精神，只要你的‘直觉’看到未来三秒内有人开门或者拉电闸，立刻咳嗽两声。”
队伍借着排水渠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钟楼的地下区域。当他们靠近一个锈迹斑斑的通风口时，旁边的闪电身体突然轻轻一抖，压低声音急急地说：“右边……铁门……三秒后开！”
他话还没完全说完，右边黑暗的走廊尽头，一道厚重的检修门果然随着轻微的液压声，自动滑向一边。两个端着脉冲步枪的巡逻守卫，正背对着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走了进去。
就是现在！
林深对苏晚棠和闪电打了个手势，三个人像影子一样滑下通风口，在大门关上前的最后一刹那，闪身钻进了基站内部的管道层。
穿过错综复杂的管线和维修通道，他们终于潜入了基站的核心舱段。眼前的景象让林深瞳孔猛地一缩。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通信中心，简直像个疯狂的时空实验室！几十块大屏幕上，滚动着来自不同时空的加密信号流，其中一串串复杂的基因代码像瀑布一样刷过。最让他心惊的是，他清清楚楚地在里面看到了属于自己的dNA片段！
他刚掏出数据终端，想强行拷贝这些关键信息，脑子里的系统却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警报！检测到镜像扫描波——有未知目标正在使用‘L09模板’对我们进行反向定位！”
几乎就在同时，核心舱段里所有的白色照明灯唰地全变成了警告的血红色，刺耳的警报声疯狂响起。
广播里，传来了老蛇那阴冷又得意的声音：“林深，谢谢你亲自把核心碎片的残波信号送上门。有了它当最后的引子，‘渡鸦之卵’的孵化时间，可是大大提前了。”
话音未落，他们头顶的天花板突然裂开，一只巨大的机械臂闪电般伸下来，一把抓住舱段中央的主服务器模块，在四溅的火花中硬生生把它扯断，然后通过一条刚刚打开的隐蔽通道，飞快地腾空逃走！
“混蛋！”林深怒吼一声，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控制台上。控制台屏幕被砸得裂开，但在完全黑掉之前，最后闪过一行小字：“交易已完成——买家：银狐。”
遥远的钟楼顶上，暴雨之中，一抹白色的身影静静地站着，任凭狂风吹动她的衣角。她的手里，握着一枚古老的青铜铃铛。一滴滴鲜红的血，正顺着铃铛的边缘，不断滴落，融进脚下城市的夜色里。
林深猛地抬头，透过管道层的缝隙望向钟楼顶端。那抹白影虽然已经模糊，但那股熟悉的、混合着背叛和宿命的气息却清晰得刺骨。他胸中的熊熊怒火在刹那间冷却，冻成了一片冰原。
交易……银狐……渡鸦之卵……还有那滴血的铃铛。那不是普通的血，他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着和时空核心同源的能量波动。那是一种祭祀，是某个激活仪式的最后一步。老蛇和银狐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数据，而是利用他和碎片，完成这场交易的最后献祭。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的目光越过钟楼，投向更远处那片被水雾笼罩、灯光朦胧的城市边缘。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子里成型——能承受这么庞大能量献祭的地方，绝对不普通。一定是阴和阳、生和死交界的特殊地点。
“晚棠，”他的声音平静得让人害怕，“立刻查一下，江城所有和‘水’有关，又象征着‘终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