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那股混合了焦糊血肉、熔融金属和某种更深层腐败物的恶臭,依旧浓烈得令人窒息。
密封箱内,那缕被暂时囚禁的“熵烬之火”如同有生命的黑色毒蛇,不断撞击着钛合金内壁,发出持续而令人牙酸的“滋…滋…”声,每一次撞击都让箱体微微震颤,仿佛随时都会破笼而出。
林深蹲在箱前,指尖无意识地轻颤,但那并非源于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狩猎本能的、对逼近核心真相的兴奋。
他审视着这个用废品拼凑出来的临时囚笼。钛合金板是从报废磁悬浮外壳上切下来的,焊接口粗糙难看,焊渣都没清理干净。但在系统的视觉界面下,这个丑陋的箱子正以一种独特的、微弱的频率共振着,勉强构成了一个不稳定的“低维势阱”,将内部那恐怖的存在暂时困住。
【临时封印装置稳定性:37.6%】 【熵烬之火突破预估:01:58:42】 【建议优化方案:引入五行相克基质或高维锚定组件强化结构。】
系统的提示冰冷而客观。
林深却扯了扯嘴角。
两小时?足够了。
墙角,吴老头的状态更差了,脸色灰败得像蒙了一层死灰,嘴唇干裂爆皮,眼神涣散,只会机械地重复:“醒了……它醒了……渡鸦没死……是它……是它让我把鼎送来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用砂纸在生锈的铁皮上摩擦。
林深缓缓站起身,走到老人面前,蹲下,让自己的视线与他齐平。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最初的震惊和愤怒,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能吞噬一切情绪的寒潭。
“你一直说‘它’。”林深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能轻易刺穿人心理的防线,“指的是鼎里那个东西?还是……让你送鼎来的‘渡鸦’?”
吴老浑身猛地一哆嗦,涣散的目光骤然聚焦,仿佛被这句话狠狠拽回了三十年前那个不堪回首的噩梦。
他枯瘦的手颤抖着,哆哆嗦嗦地从贴身内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用塑料膜小心翼翼包裹着的、已经泛黄卷边的老照片。
照片上是一片尘土飞扬的考古现场,背景是几根断裂的罗马柱和临时搭建的帐篷,一尊古朴、布满绿锈的三足青铜鼎静静矗立在中央,鼎身刻满了繁复神秘的纹路,一道清晰的、如同闪电般的裂痕贯穿鼎腹——正是“噬天鼎”。
而在人群最边缘,一个穿着九十年代风格白大褂、身材瘦削、眼神带着几分怯懦和闪躲的年轻助手,正是吴老自己。
照片背面,用蓝黑色钢笔写着一行已经有些模糊的小字: “江城地脉异常项目组,1998.7.15”
1998年?!
林深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时间点,比官方公开记录的“全球首次时空裂隙开启”事件,足足早了七年!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脑海中瞬间闪过系统数据库里一条被标记为【已加密】的简短信息:【“地脉共振实验”——非官方时空干预尝试,结果:失败,所有参与人员状态:失联】。
原来不是失联。
是被某种力量,彻底地从历史和记忆中“抹除”了。
“你……”林深的声音压低了几分,不再带着逼迫,反而有一种引导般的沉静,“当年在下面,到底看见了什么?”
吴老的喉咙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艰难地吞下了一块烧红的炭。
“那天……轮到我值夜,负责清理鼎腹里积攒的……香灰。”他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鼎的内壁……有东西。不是铭文,也不是祭祀的图案……是……是字,和……电路图混在一起。结构是甲骨文的骨架,但笔画……是金属蚀刻出来的,闪着蓝光,像是……像是未来人留下的……”
未来?!
林深心头巨震!
系统提示几乎同步弹出:【检测到“时空叠层信息”残留特征!信息源时间戳推测:公元2187年(文明断层期)!】
还没等林深消化这个信息,吴老已经继续说了下去,语速越来越快,仿佛慢一点,勇气就会消失殆尽。
“我……我没忍住……用手……用手指碰了它一下。”他眼中浮现出极致的恐惧,“就一下!整个鼎……猛地一震!然后……黑烟……不,不是烟!是活的影子!它没有脸,没有形状,但我知道它在‘看’我!它动的时候……周围的空气……时间都像是卡住了,一帧一帧地跳!前一秒它还在十米开外,下一秒……它就贴在了离我最近的那个研究员脸上……‘嗤’的一声……没了……整个人就那么没了!连灰都没剩下多少!”
他猛地用双手抱住头,指甲几乎抠进头皮,声音撕裂般哭喊:“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可他们都看着我……他们都说是我不听命令,乱碰东西,触发了古代的禁制!说我是灾厄!是源头!”
林深默默地看着他。
这种被孤立、被指责、被当成异类和不祥之兆的感觉……他太熟悉了。
那种冰冷的、深入骨髓的孤独,远比任何物理上的伤害更加刺痛。
“后来呢?”林深问,声音平静。
“上面封锁了现场,用最高权限把鼎运走了,说是要永久封存,列入最高禁忌名单。我被审查了很久,最后被强制遣散,签了无数保密协议……可我没法忘记……我总做噩梦!梦里那个黑影就站在我床头,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我……直到三个月前……”吴老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深,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万象商会的人找到了我……他们……他们手里有当年的现场监控片段!虽然模糊,但足够看清……他们说我是‘过失致人死亡’,要把我送上异能法庭公开审判……除非……除非我帮他们找到鼎,并想办法……‘激活’它。”
林深眼神瞬间结冰。
万象商会……果然,他们的触角远比想象中更深,更早就盯上了这东西!
“所以,是你从江底把它捞上来,然后故意送到我这个‘废品回收站’?”林深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吴老点头,又立刻疯狂摇头,恐惧地压低了声音:“不……不全是!是‘它’让我来的!”
“它?”
“渡鸦!”吴老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像是怕被冥冥中的存在听见,“他……他昨晚直接出现在我的梦里!还是那身黑袍子,脸上戴着那个冰冷的青铜鸟嘴面具……可我知道是他!他说……‘鼎睡够了,该醒了’,还说……‘把它送到城西那个收破烂的小子那里,他会帮你完成最后的仪式’……”
林深的呼吸猛地一滞!
渡鸦……
那个在他童年记忆最深处,如同梦魇般的男人!那个在惨白的地下实验室里,带着冰冷的微笑,将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针剂刺入他脊椎,低声说“基因的觉醒,总是从极致的痛苦开始”的男人!
他真的还活着!
而且……他早已超越了“人类”的范畴,拥有了这种近乎神魔般的手段!
林深缓缓站起身,重新走回那个不断发出轻微撞击声的密封箱。
他伸出手指,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冰冷的钛合金外壳。
咚。咚。
就在这沉闷的敲击声中,系统突然弹出一条全新的、标红的紧急提示:
【警告!检测到箱体内能量波动模式异常!】 【分析:熵烬之火能量特征呈现双重叠加态!】 【结论:封印物内部同时存在“被囚禁者”与“囚禁者”的能量反馈!重复:存在双重意识源!】
林深敲击的手指猛地停在半空。
一个冰冷而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他的脑海。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瑟瑟发抖的吴老头身上,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九幽:
“你口口声声说,那鼎是用来封印某个‘东西’的……”
“但你怎么就从来没想过——”
“到底是谁,被关在了里面?”
“又是谁……”
“在外面,握着那把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