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见她心情不佳,不敢再绕弯子,连忙道:
“方才奴婢从市集上采买回来,路过月花仙酒楼那边……您猜奴婢瞧见谁了?”
“谁?”
“奴婢瞧见……宋清婉姑娘了!”
宋瑶闻言,只是冷哼一声,兴致缺缺:
“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事,看见她怎么了?难不成她还能飞上天去?”
“哎呀小姐,这回可不一样!”小秋急忙补充,语气带着几分兴奋,
“奴婢看到的可不只是宋姑娘一个人!她身边……还站着一位衣着华贵、气质不凡的俊俏公子哥儿呢!两人就在那月花仙酒楼外头,离得挺近,有说有笑的,瞧着……瞧着可熟稔了!”
“真的?!”
宋瑶一听,瞬间坐直了身子,眼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现了猎物的锐利光芒,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勾起,露出一抹充满算计的冷笑,
“好啊……真是太好了!好一个宋清婉!平日里装得一副清高自持、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打着为家族祈福的幌子,原来背地里,竟是跑去私会不知从哪里勾搭来的野男人了!这要是传出去……”
小秋也在一旁煽风点火,连连点头:
“没错没错!小姐,未出阁的姑娘家,私下与男子相会,这要是捅了出去,她的名声可就全完了!看她还怎么在夫人面前装乖卖巧!”
宋瑶脸上扬起快意而恶毒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宋清婉身败名裂的下场。然而,她很快又收敛了笑意,恢复了平日里的精明,沉吟道:
“不过……此事倒也不必急于一时。还得再仔细查探清楚,那男子究竟是何身份,他们往来多久了,免得打草惊蛇,或是被她反咬一口。”
小秋心领神会:“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再去打听,务必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宋瑶满意地摆摆手,示意她快去。待小秋退下后,她重新端起旁边微凉的茶盏,优雅地轻抿了一口,眼中闪烁着冰冷而兴奋的精光。
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一个针对宋清婉的阴谋,已然在她心中悄然酝酿。
……
正午时分,艳阳高照 · 胤都西岚湖畔
时近正午,炽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洒落,将西岚湖面映照得波光粼粼,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湖畔垂柳的枝条也仿佛被这热度蒸得有些蔫蔫的,无精打采地低垂着。
宋清婉带着贴身婢女阿香,刚从一家绸缎布料铺子里考察完毕出来。
她们此行是奉了乐夫人之命,巡查城西几家产业的经营状况,下一站便是要去往城西的一家糕点铺,与那里的掌柜交流、察看账目。
为了节省时间,她们选择了穿过风景宜人却也略显僻静的西岚湖畔。
阿香跟在宋清婉身后半步的位置,一只手撑着遮阳的油纸伞,尽力为小姐挡住些毒辣的日头,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一小包刚从药铺抓来的药材。
她看着前方小姐虽略显疲惫却依旧挺直的背影,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心疼与担忧:
“姑娘……这日头太毒了,咱们都在外头跑了一早上了,连口水都没好生喝过。要不……咱们先在湖边找个阴凉地方歇歇脚吧?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宋清婉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对阿香温婉地笑了笑,额角有着细密的汗珠。
她接过阿香手中的帕子,轻轻擦拭了一下,声音依旧柔和:
“不了,尽早把夫人交代的事情都办妥,她也能少操些心。我还不累。”
阿香听着小姐这永远以他人为先的话语,再想起前几日受的委屈,心里更是不平,忍不住轻哼一声,小声嘟囔道:
“夫人是省心了……可上次大小姐在铺子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您难堪,话说得那么难听,最后夫人也不过是罚她抄写几遍《女训》了事……这也太不公平了!分明是大小姐无理取闹!”
“阿香!”
宋清婉闻言,侧过头看向她,眉头微蹙,语气带着一丝告诫,
“不得在背后妄议夫人和大小姐。规矩都忘了么?”
被小姐呵斥,阿香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因着心疼主子,又上前了小半步,虽依旧恪守着尊卑落在宋清婉身侧后方,声音却急切了几分:
“姑娘!不是奴婢要多嘴,是……是您不能总是这样不争不抢,凡事都忍着、让着啊!若是哪天……”
“哪天夫人不再这般……这般‘一视同仁’了,或者大小姐变本加厉,您的处境岂不是……岂不是更难了?”
啊香说着,重重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郁闷,“姑娘您总是想着夫人,想着大小姐,想着整个宋府,可您怎么就不多为自己想想呢?”
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更加凝重,带着后怕:
“姑娘,您可听说了?就前几天,官府已经贴出告示了……说的就是我们上次去祈福的那座城外寺庙……”
啊香欲言又止,脸上闪过一丝惊悸,最终还是没敢直接说出口。
宋清婉原本温和的神情,在听到“寺庙”二字时,微微一凝,好奇地看向阿香,追问道:
“寺庙?寺庙那边怎么了?官府告示说了什么?”
阿香见自家姑娘似乎还不知情,便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未散的恐惧,沉声说道:
“就在我们……我们平安回来的两三天后……官府在那寺庙不远处的山林里,发现了……发现了四五具尸体!”
“听说是些面相凶恶、身上还带着兵刃的匪徒!官府推断,就是前几天发生的事!姑娘您想想,若不是我们那日运气好,回来得早,或者是菩萨保佑,恰巧避开了……”
“恐怕……恐怕就……” 后面的话,阿香没敢再说下去,但那双瞪大的眼睛里满是后怕。
宋清婉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她自然明白了阿香未尽之语意味着什么。
一想到自己之前多次独自往返于那条路,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阿香见小姐脸色不好,更是心疼,忍不住又将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语气愤愤不平:
“姑娘您每七日雷打不动地去那寺庙为家族祈福,风雨无阻,说是祈求宋府平安顺遂,老爷官运亨通……”
“可夫人明明知道那路途遥远,又在城郊,危险难测,却也从不见她多安排几个得力的小厮护院随行保护,每次都只是咱们主仆二人加上一个车夫……”
“反观大小姐,不过是去趟城东的首饰铺子,前呼后拥的,要什么有什么,何曾受过半点委屈和风险?这……这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了!”
宋清婉听着阿香这一连串带着哭腔的抱怨,这一次,她却罕见的没有立刻出言制止婢女的“逾矩”之言。
她只是默默地转过头,目光投向波光荡漾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冰冷的湖面,微微垂下了眼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掩住了其中翻涌的、复杂难辨的情绪。
一丝难以言说的苦涩,悄然在她心底蔓延开来。
阿香的话,像一根细小的针,刺破了她长久以来努力维持的平静与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