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霜回陷入沉思,指尖无意识地点着桌面,忽然,他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江山社稷,乃是帝王逆鳞,是绝不能动摇的根本。纵使李崇明圣眷再浓,一旦触及此底线,陛下定不会容忍分毫!”
权恒目光一闪,捕捉到了他话中的关键:
“陛下心思深沉,多疑多思……或许,我们可以从此处着手。”
“不仅如此,”
谢霜回抬眼,目光炯炯地直视权恒,语气带着一种发现关键破绽的兴奋,
“权大人可还记得,陛下素来……极度厌恶巫蛊邪术,视其为祸乱朝纲、动摇国本之大忌?”
权恒何等敏锐,立刻明白了他的暗示,瞳孔微缩:
“你的意思是……李崇明与宫中那位观星阁天师……”
谢霜回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声音斩钉截铁:“玄微子!陛下厌恶邪术,而李崇明却与这位深居宫中、专司‘天象’却行踪诡秘的天师往来甚密,甚至可能涉足那些见不得光的禁术!”
“若能让陛下确信,李崇明不仅贪墨国帑、结党营私,更暗中勾结术士,行魇镇邪祟之事,其心可诛……届时,纵有滔天权势,陛下还能容他吗?”
权恒倒吸一口凉气,被这个大胆而狠辣的计划所震撼。他直视谢霜回灼灼的目光,缓缓吐出三个字,带着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认真权衡的凝重:
“你想……动观星阁?!”
谢霜回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属于他的不羁桀骜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半分犹豫,充满了破釜沉舟的锐气与直面强权的无畏。
“不仅要动,”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敲在权恒的心上,“还要‘拆’!”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让权恒心头剧震。他看着眼前年轻人眼中燃烧的火焰,那是一种混合着正义、愤怒与不计后果的决绝。
权恒沉寂已久的热血,似乎也被这两个字点燃。他重重一掌按在桌面,虽并未发出太大响声,但姿态毅然决然:
“好!那老夫便陪你,拆了这藏污纳垢之地!”
他话锋一转,回到更具体的行动上,“不过,要彻底扳倒李崇明,仅凭邪术之说恐还不够扎实,必须要有他贪赃枉法的铁证!张承禄书房中那本记录私盐往来和利益输送的秘账,至关重要!”
“权大人放心,”
谢霜回立刻领会,眼中闪过精明算计,“赵魏文此人贪生怕死,又嗜赌如命,已然是个突破口。拿到那本秘账的事,交给我。我自有办法让他‘心甘情愿’地为我们所用,或者,至少为我们打开拿到账本的门路。”
权恒微微颔首,补充道:“还有那永昌票号的暗户。”
“虽然是通过黑市手段设立,难以从明面追查,但既已知晓其存在与大致流向,便是重要线索。”
“此事交由老夫,我会动用一些旧日关系,尝试从票号内部或资金流转的其他环节入手,看能否找到蛛丝马迹,摸清这笔赃款的最终去向和具体数额。”
谢霜回点点头目光微凝。
权大人说得没错,观星阁确实是块难啃的骨头。但有一个身影在他脑海中清晰起来——萧承和。
这位晋王殿下,虽是李崇明的学生,身份特殊,但并非是那种贼眉鼠辈。
在安平城,萧承和,周铎,林清漪,谢霜回他们四人共同经历了那些诡异事件,且林清漪与萧承和反应怪异,虽不知具体缘由,但绝非寻常。
李崇明涉足邪术,只要能策反萧承和让他透露出更多关键秘密,拿到更多直接的证据定能为扳倒李党铺垫结实后路!
且萧承和既然今日能送来弹劾文书示警,无论其真实目的为何,他对李崇明绝非死心塌地。或许……可以冒险一试?
一个念头在谢霜回心中成形:看来,得找个机会,单独去一趟晋王府了。不过此事关系重大,且涉及墨锁秘辛,在未确定萧承和完全站队之前,暂时不便让权大人知晓,以免横生枝节。
……
心中计定,谢霜回面上不动声色,对权恒道:“观星阁虽险,却也非铁板一块。”
“玄微子与李崇明往来,不可能毫无痕迹。资金、人手、物资调配,总会留下线索。赵魏文不是提到观星阁也分润了盐利吗?”
“这便是串联起来的线头。我会顺着这条线,结合其他渠道,定要找到他们的死穴。”
谢霜回语气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李崇明倚仗的,无非是圣眷和权势。我们便双管齐下,既要揭穿他结党营私、贪墨国帑的蠹虫面目,更要将他暗中修习邪术、窥伺国本的狼子野心,大白于天下!”
权恒重重颔首,将任务分工明确下来:“既如此,明面上,联络可信同僚、搜集李党结党及盐铁司罪证之事,交由老夫。”
“暗地里,永昌票号的线索我也会跟进。而谢公子你,则专注于赵魏文、秘账以及观星阁这条最险要的线。”
权恒顿了顿,语气沉重,“我会继续在暗中查探所有可能与李崇明相关的线索,一旦有所发现,即刻与你通气。”
“好!”谢霜回郑重点头,“权大人也务必保重,李崇明手段阴狠,万事小心。”
联盟既成,策略已定,但眼前的危机依旧迫在眉睫。
谢霜回收敛了方才的激昂,神色转为沉肃,他看向权恒,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权大人,那眼下……李崇明这份弹劾奏章,您打算如何应对?一旦李崇明上奏,陛下那边,恐怕不日便会召见质询。”
权恒闻言,脸上并无太多惊慌,反而露出一丝久经沙场的沉稳与冷厉。他缓缓坐直身体,目光如电:
“他既以‘办案不实、卷宗有误’及‘结党营私’为由弹劾老夫,那便是要在老夫最自恃清白的领域泼脏水。既然如此,老夫便陪他好好查一查!”
他屈指敲了敲桌面,思路清晰地说道:“首先,便是老夫这些年来经办的所有重大案卷卷宗。”
“尤其是那些牵扯到李党成员或其门生故旧的案子,需立即重新调阅,逐字核对,确保其中绝无丝毫可供指摘的疏漏。他要从卷宗里找破绽,老夫便先把这些卷宗变成铁板一块!”
“其次,”权恒眼神微冷,“御史台内部,也需一番整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