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那道缓缓开启的石门,迎接他们的并非坦途,依旧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这条新的通道似乎比来时更加漫长、更加压抑,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陈腐的气息,四人不敢停留,也顾不上分辨方向,只是朝着远离那恐怖密室的方向,在狭窄逼仄的空间里跌跌撞撞地前行。
大约艰难跋涉了半刻钟的时间,就在压抑感几乎要将人逼疯之际——
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
那光亮起初极其微弱,如同针尖般大小,在绝对的黑暗中却显得如此夺目。
随着他们加快脚步,光亮越来越清晰,范围越来越大,不再是幽绿或昏黄,而是……自然的、温暖的白昼天光!
紧接着,一个被藤蔓和杂草半掩的洞口轮廓清晰地出现在视野尽头!
洞口之外,是满眼的、令人心旷神怡的郁郁葱葱!
高大乔木的枝叶在风中摇曳,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清新的草木气息如同甘泉般涌了进来,瞬间冲淡了身后通道里那令人作呕的腥甜和身上的污秽气息。
“是出口!”
走在最前面的谢霜回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几乎破音的惊喜!
他猛地停下脚步,激动地转头看向身后狼狈不堪的三人,眼眸中此刻闪烁着劫后重生的、毫不掩饰的光彩。
看到前方那象征着自由与生机的光亮和绿意,萧承和、林清漪、周铎的脸上也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和难以置信的庆幸所占据!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强烈的虚脱感伴随着难以言喻的狂喜席卷全身,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
无需多言,四人脚下如同灌注了新的力量,步伐陡然加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那近在咫尺的洞口!
他们太渴望离开这噩梦般的地下世界,太渴望呼吸一口干净的空气,太渴望让阳光驱散身上沾染的阴冷和邪异!
谢霜回第一个冲出洞口,久违的、甚至有些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抬手遮挡。
紧接着是林清漪,她几乎是扑出来的,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混合着泥土与青草芬芳的空气,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驱散了骨髓里的寒意,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萧承和紧跟着踏出,他深吸一口气,强健的胸膛起伏,目光如电般迅速扫视四周——这看起来像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山林,古木参天,藤蔓缠绕,暂时看不到追兵的迹象。
最后出来的是周铎,他略显庞大的身躯挤开藤蔓,踏在松软的腐殖土上,腰腹的伤口在阳光下显得更加狰狞,
但他毫不在意,只是仰头对着穿透林叶的阳光,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低沉而沙哑的叹息:“呼……”
四人站在洞口,沐浴在温暖的阳光和清新的山风中,感受着脚下坚实的大地,恍如隔世。
身后那吞噬了光明的洞口,如同巨兽的咽喉,无声地诉说着刚刚经历的恐怖。
染坊的血战、黑暗通道的亡命奔逃、密室中那蠕动墨块的诡异景象……一切都像一场荒诞而惊悚的噩梦。
“终于……出来了……”
林清漪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四人面上皆染上了疲惫与些许放松
萧承和转头看向周铎,他身上那些大小不一的伤口此时还在渗着血,“怎么样?”萧承和皱着眉担忧的询问
“属下没事”
“都这样了还没事?”
林清漪走到周铎的面前,查看着他的伤势,眉头轻皱,
“得拿点水来先清洗一下这些脏污”
林清漪的手轻轻扒拉开周铎伤口处那些黏腻脏污的衣物
“可……这里都是茂密丛林,想要水就得找到河流”周铎的声音缓缓从头顶传来,林清漪抬眸看向她语气关切
“还可以吗?”
周铎点点头示意没问题,谢霜回则立刻出声“那赶紧找吧!”
四人沿着西南方向一路摸索前行
——
“淙淙——”
细微却清晰的水流声穿透了林间的静谧,如同一曲生命的乐章。
“有水声!”
林清漪率先出声,疲惫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自内心的喜悦。
对于此刻浑身血污、泥泞和沾染了地下邪异气息的四人来说,流动的清水无异于救命的甘霖。
“快!”
萧承和立刻应道,声音里也透着一丝急切。他敏锐地感知到水流的方向,率先迈步。
四人循着水声,拨开茂密的灌木和低垂的藤蔓,艰难地在林间穿行了数十步。
豁然开朗!
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如同镶嵌在翠绿山林中的玉带,乍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河水不深,仅及膝弯,河床铺满了光滑圆润的鹅卵石,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水流淙淙,欢快地撞击着石头,溅起细碎的水花,带来无比清凉湿润的气息。河岸两侧绿草茵茵,几丛野花点缀其间,生机勃勃。
眼前的景象,与刚刚逃离的黑暗、血腥、邪异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对比。四人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缓。
“周校尉,快坐下!”
林清漪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狼狈,立刻指着河边一块平坦的大石头,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
她快步走到河边,毫不犹豫地蹲下身,掬起一捧清凉的河水,先用力地清洗着自己沾满污垢和粘稠物的双手和脸庞。
冰凉的河水让她精神一振,也洗去了部分心理上的阴霾。
周铎看着林清漪忙碌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腰腹间被血浸透又混着污泥、显得格外狰狞的伤口,粗犷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局促和感激。
他没多说什么,依言在那块大石上坐下,庞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显露出伤痛的疲惫。
林清漪仔细洗净双手后,从自己早已破损不堪的衣襟内侧用力撕下几块相对干净的布条。
她走回周铎身边,再次蹲下,小心翼翼地用清凉的河水浸湿布条。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林清漪专注的侧脸上。她抿着唇,眼神认真而温柔。
她先用湿润的布条,极其小心地擦拭着伤口周围干涸的血迹和污垢。动作轻柔,仿佛怕碰疼了他。
“嘶……”
当冰冷的布条触碰到翻卷的皮肉时,周铎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肌肉瞬间绷紧。
“忍一忍,周校尉。”
林清漪的声音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必须洗干净,不然会化脓的。”
她更加放轻了动作,用湿布一点一点地吸去渗出的新鲜血液,仔细清理着嵌入伤口的细小砂石和污物。清澈的河水很快就被染成了淡红色,随波流走。
周铎看着林清漪低垂的眼睫和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感受着她指尖传递过来的那份小心翼翼的呵护,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冲淡了伤口的刺痛。
他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只是默默地咬着牙,忍受着清洗带来的不适。
萧承和与谢霜回则在不远处稍作休息。
萧承和靠着一棵粗壮的树干坐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眉宇间是难以掩饰的疲惫。
他第一时间检查自己的右臂,麻木感稍减,但那股阴冷的邪气似乎蛰伏在经脉深处,并未消散。
他尝试着活动手指,动作略显僵硬。他的目光落在一旁那柄随意插在地上的长剑上,剑尖的灰败在自然光下显得更加诡异和不祥,如同被诅咒了一般。他眉头紧锁,眼神凝重。
谢霜回则选择了一块河边略高的干燥岩石坐下,嘴角别吊儿郎当的咬着一根狗尾草。
他并未完全放松,身体依旧保持着一种蓄势待发的警觉姿态,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河对岸和来时的密林,竖起的耳朵捕捉着林间的一切风吹草动,确保暂时安全。
他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相对干净的布巾,沾了些河水,开始仔细地擦拭自己短刃上的污垢和残留的粘稠物。
他的动作一丝不苟,眼神专注,仿佛在完成一项重要的仪式,同时也在整理纷乱的思绪,复盘着地下密室中那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幕。
“你们说……这附近会不会有村子什么之类的……”谢霜回边擦拭着剑身边问道
“可能会有,毕竟是溪边,就算没有,碰碰运气说不定能看见一个人”
“碰运气?我觉得我们四个人的运气加起来不碰到追杀我们的都不错了……”谢霜回周铎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讲着
“也不一定……总之先找找看吧”林清漪边清理着周铎身上的伤口边回应刚才谢霜回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