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这下死定了……”
李景波放下望远镜，脸色惨白如纸，嘴里喃喃自语。他是个老海军，一眼就看出了眼前的绝境。
“沈主任，前方至少有两百颗以上的磁性水雷，几乎覆盖了整个江面。以我们现在的速度，根本刹不住车。就算现在立刻减速慢行，船体本身的钢铁，也会像磁铁一样，把那些水雷吸引过来。这是……这是个死局啊！”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刚刚逃出生天的众人头上。
船上的专家和护卫队员们，也都看到了前方的险情，甲板上瞬间一片死寂，随即被巨大的恐慌所笼罩。
“天哪！是水雷！”
“我们……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有几个心理脆弱的，甚至已经开始准备脱掉外衣，准备跳江逃生，尽管他们都知道，在这寒冬的江水里，跳下去也是九死一生。
“都给我安静！”
沈知渊的一声怒吼，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危急的时刻，越不能乱。
他在脑海中对星图系统下达指令：“星图！重新计算！我不相信没有生路！分析水雷的布置规律，一定有安全通道！哪怕只有一丝可能！”
星图系统沉默了两秒，似乎在进行超高强度的运算。
【水雷阵呈“梅花间杂”式不规则布局，根据水流和磁场干扰，理论上存在三条宽度不超过两米的安全航道。】
【但航道曲折，且受暗流影响，实时变动。以当前船速和江流速度，人类驾驶员依靠肉眼和经验通过的成功率，低于5%。】
低于5%……这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但沈知渊却抓住了另一句话。
“人类驾驶员不行……”他眼中猛地闪过一丝亮光，“那如果……不是人来开呢？”
【建议：启用“蜂鸟”紧急规避程序。本系统可通过量子纠缠态，实时接管宿主神经中枢，以超越人类极限的反应速度和计算能力，操控船只。】
【警告：该模式对宿主精神力消耗极大，存在神经系统永久性损伤风险。是否启用？】
“启用！”沈知渊没有丝毫犹豫。
他大步流星地冲进驾驶室，一把推开还在发愣的舵手。
“李上校！”他对着同样冲进来的李景波，用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说道，“现在，把船的指挥权，完全交给我！让所有人都离开驾驶室，全部到船尾的甲板上集合！如果……我是说如果出了意外，立刻弃船！”
“沈主任！这怎么行！我是船长，我不能离开我的岗位！”李景波急得满头大汗。
“这是命令！”沈知渊的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刀，“如果你还信我，就照我说的做！快！”
李景波看着沈知渊的眼睛，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绝对自信和冷静的眼神。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
“好！我信你！”他对着外面的水手们大吼，“所有人都听沈主任的！全部去船尾集合！快！”
驾驶室里，很快只剩下了沈知渊一个人。
他双手握住冰冷的舵盘，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星图，接管。”
下一秒，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淡蓝色的数据流光，飞速闪过。
他的表情，变得如同机器般精准而冷漠。
星图系统，已经完全接管了他的身体。
“嗡——”
炮艇的引擎，突然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轰鸣，不但没有减速，反而猛地加速，以一个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诡异角度，径直冲向了那片死亡雷区！
“疯了！他疯了！”
船尾的众人发出了绝望的惊呼，所有人都以为沈知渊是要带着大家同归于尽。顾曼婷更是吓得心脏都快停止了跳动，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炮艇，像一条在激流中穿梭的游鱼，以一种神乎其技的姿态，在密密麻麻的水雷之间，灵巧地闪转腾挪。
左满舵！右微调！引擎功率提升百分之十！减速！再加速！
船身在以一种违反物理常识的轨迹，疯狂地舞动。
每一次转向，都精确到了厘米。
无数次，致命的水雷就贴着船舷，擦身而过。船上的人，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水雷外壳上斑驳的铁锈和上面印着的日文标识。
那不是在开船，那是在刀尖上跳舞！
顾曼婷紧紧地抓着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怔怔地看着驾驶室里，那个男人的侧脸。在清冷的月光下，他的脸庞坚毅得如同一座花岗岩雕塑，双手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这一刻，这个男人在她心中，宛如神明。
雷区，已经过半。
船上的人，从最初的惊恐，到麻木，再到燃起一丝希望。
就在炮艇即将冲出雷区的最后一刻，意外发生了！
一股突如其来的江底暗流，将一颗偏离航道的水雷，猛地冲到了炮艇的正前方！
距离太近了！以炮艇的速度，根本来不及转向躲避！
“完了！”李景波的心，沉到了谷底。
千钧一发之际！
被星图系统控制的沈知渊，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
他单手稳住舵盘，另一只手，闪电般地抓起了固定在驾驶室旁边的一根长长的船钩。
他猛地探身出窗外，用尽全身力气，将船钩向前刺出！
“铛！”
船钩的尖端，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颗水雷的引信保护盖上，借着船身前冲的巨大惯性，猛地一挑！
那颗重达百公斤的水雷，竟然被他硬生生挑飞了起来，在空中划过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越过船头，落入了十几米外的江中。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在炮艇后方响起，掀起了十多米高的滔天水柱。剧烈的冲击波，让炮艇都猛地晃动了一下。
但，他们冲过来了！
死里逃生！
短暂的寂静之后，甲板上，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劫后余生的狂野欢呼！
“冲过来了！我们冲过来了！”
“老天保佑！沈主任是神仙下凡啊！”
李景波和几个老水手，激动得直接跪在了甲板上，朝着驾驶室的方向，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驾驶室里，沈知渊瞳孔中的蓝色数据流光，缓缓褪去。
一股仿佛要将灵魂抽干的巨大疲惫感，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他眼前一黑，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头痛欲裂，感觉整个大脑都快要被撕裂了。
人机合一，对精神力的消耗，远比他想象的要恐怖。
“知渊！”
顾曼婷第一个冲进了驾驶室，看到他倒在地上，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扶起他。
“你没事吧？你怎么样？”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沈知渊靠在她怀里，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却还是挤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
“死不了……就是有点……有点累……”
他没说的是，刚才那种状态，只要再多维持十秒钟，他的大脑神经，可能就会因为超负荷而永久性烧毁。
但看着船上那一百二十七名安然无恙的专家，看着顾曼ting焦急的脸庞，他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终于脱离险境，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
江面上，突然响起了刺耳的汽笛声。
三艘日军的快速巡逻艇，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下游的芦苇荡中，猛地窜了出来，呈品字形，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领头的一艘巡逻艇上，一个日军军官举着扩音器，用蹩脚的中文喊话：“前方的支那船只，立刻停船！接受检查！否则，格杀勿论！”
李景波的脸色，瞬间又变得难看起来。
“沈主任，是日军的江防巡逻队！他们的船速比我们快，火力也比我们强！而且……我们船上的弹药，在刚才掩护撤退的时候，已经打得差不多了！”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所有人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
沈知渊靠在顾曼婷的怀里，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江岸线。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看了一眼地图。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形成。
这是一场赌博，赌的是人心和气势。
“李上校……”他虚弱地开口，“传我的命令……全速前进，不要管他们……直接，撞过去！”
“什么？”李景波和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用一艘弹药耗尽的炮艇，去撞三艘全副武装的日军巡逻艇？这不是鸡蛋碰石头吗？
“执行命令！”沈知渊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看着李景波，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计算过，前方五百米，就是国统区的江防分界线。只要我们能冲过去，他们就不敢再追了。我赌，他们不敢真的开炮！”
“为什么？”
“因为我们船上，有几十个从南京城里逃出来的‘难民’！”沈知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们如果敢开炮，击沉了我们的船，造成大量平民伤亡，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国际舆论，会让整个日本，都下不来台！这是一场心理战，赌的就是谁先眨眼！”
李景波看着沈知渊，终于明白了。
他猛地一咬牙，大吼一声：“妈的！听沈主任的！锅炉加压！给老子全速前进！撞沉他们！”
炮艇的烟囱里，再次喷出滚滚浓烟，以一往无前的决死姿态，冲向了日军的巡逻艇编队。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三百米！
两百米！
一百米！
日军巡逻艇上的军官，脸色铁青，他拿着望远镜，清楚地看到了炮艇甲板上那些衣衫褴褛的“难民”，一时间，竟是犹豫了。
开炮，就是国际事件。
不开炮，放跑了这艘可疑的船只，他也要上军事法庭。
就在他犹豫的这几秒钟，胜负已分。
眼看着两船即将相撞的瞬间，那名日军军官，最终还是怂了。
“转舵！紧急规避！”
三艘日军巡逻艇，狼狈地向两侧散开，让出了一条通道。
沈知渊的炮艇，带着胜利的呼啸，从他们中间，呼啸而过，一头冲进了属于国统区控制的水域。
江对岸的国军江防阵地上，看到这一幕的士兵们，都爆发出了一阵阵的欢呼，挥舞着帽子，向这艘勇敢的炮艇致敬。
船上，所有人都跳了起来，互相拥抱，喜极而泣。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负责通讯的护卫队员，拿着一份刚刚收到的加密电报，跌跌撞撞地跑进了驾驶室。
“沈主任！重庆……重庆急电！”
沈知渊接过电报，译出内容后，心头猛地一沉。
发信人，是戴笠。
电报只有短短一句话：
“沈主任，委座请你立即回渝，有要事相商。另，你在南京私调舰队、擅开边衅，已有人在委座面前参你一本。小心为上。”
沈知渊捏着电报纸，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他知道，南京的仗打完了，重庆的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