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劲的伤,在盘尼西林的强大药效和协和医院专家的精心照料下,恢复得很快。
不到十天,他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
在这期间,沈知渊没有再来找过他。只是每天,都会有专人,为他送来最富营养的饭菜。病房门口,也多了两个穿着黑西装,看起来像是保镖,但实际上是华兴护卫队队员的“看护”。
他们名义上是沈主任派来“保护”这位“无名英雄”的,实际上,是彻底隔绝了外界一切可能的窥探。
李劲知道,自己正在被保护,或者说,被“软禁”。
但他心里,却很平静。
他每天都在思考着沈知渊那天晚上说的话。
他越想,越觉得心惊,也越觉得兴奋。
如果沈知渊说的是真的,那对于缺枪少炮、缺医少药的八路军和新四军来说,将是何等巨大的支持!
这甚至可能,会改变整个抗日战争的格局!
他必须,尽快把这个天大的消息,传递给组织。
第十天的晚上,沈知渊,终于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病房。
这一次,他还带来了一套崭新的衣服,和一份伪造的身份证明。
“李先生,恭喜你康复出院。”沈知渊将衣服递给他,“从今天起,你的新身份,是华兴银行‘西南战时工业基地建设委员会’的一名采购专员,名叫李明。”
“这是你的证件,还有五百块法币,作为你的安家费。”
李劲接过东西,看着沈知渊,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急着想和组织联系。”沈知渊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一早,会有一辆卡车,从我们位于汉口的一个仓库出发。车上,装的是一批准备运往重庆的‘五金配件’。”
他看着李劲,“你,就作为这批货物的押运员,跟着卡车,一起走。”
“五金配件?”李劲的眉头,皱了起来。
“对,五金配件。”沈知渊笑了笑,“一些能要人命的‘五金配件’。”
李劲的心,猛地一跳。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
李劲换上了采购专员的行头,在杜英鸿的亲自护送下,悄悄地离开了医院。
他们来到汉口郊外,一个毫不起眼的货运站。
货运站里,停着一辆蒙着厚厚帆布的福特卡车。
“李先生,这位是司机老王,是我们车队的老把式了。”杜英鸿指着一个看起来憨厚老实的司机介绍道,“路上,你的一切行动,都听他安排。”
“有劳了。”李劲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个司机,肯定也是华兴护卫队的人。
“货都装好了?”杜英鸿问司机。
“都装好了,杜先生。”司机老王递过一份货运清单,“一共二十个木箱,都钉死了。”
杜英鸿接过清单,转手递给了李劲。
“李先生,这是货单,你收好。路上万一遇到检查,这就是凭证。”
李劲接过清单,看了一眼。上面写的,都是些“轴承”、“齿轮”、“钢板”之类的东西。
他知道,这些箱子里,装的,绝对不是这些。
“出发吧。”杜英鸿看了看天色,“路上,注意安全。”
“明白。”
李劲和司机老王,爬上了卡车。
卡车发动,缓缓地驶出了货运站,汇入了出城的车流。
杜英鸿看着卡车远去的背影,拿起了对讲机。
“鹰巢,鹰巢,我是秃鹫。‘货车’已经出发。命令‘游隼’一队和二队,按预定计划,开始沿途护卫。记住,保持距离,不要暴露。只有在‘货车’遇到无法解决的麻烦时,才允许出手。”
“鹰巢收到。”
在距离卡车几公里外,两辆毫不起眼的轿车,和几辆摩托车,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他们,就是“游隼”小队。是杜英鸿专门为这次绝密押运,挑选出来的,最精锐的队员。
卡车一路向北,行驶在通往河南、山西方向的公路上。
李劲坐在副驾驶上,心情有些复杂。
他不知道,沈知渊到底在那些箱子里,装了什么。
他也不知道,这一路上,会遇到什么危险。
他更不知道,组织上,对于这份来路不明的“大礼”,会是什么态度。
一切,都是未知的。
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卡车行驶了一天,傍晚时分,进入了湖北和河南的交界地带。
这里,已经属于战区的边缘,路上,盘查的关卡,明显多了起来。
在一个三岔路口,他们被一队国民党的地方部队,拦了下来。
带队的,是一个连长。他喝得醉醺醺的,带着几个士兵,把路堵得死死的。
“停车!停车!检查!”
司机老王把车停下,脸上堆着笑,跳下车,递上了一包香烟。
“长官,辛苦了。我们是后方运送抗战物资的,这是我们的通行证。”
连长接过香烟,又拿过通行证,斜着眼看了看。那通行证上,盖着军事委员会和陈诚的大印,他一个小小的地方部队连长,自然看不出真假。
但他今天,不是为了查证件。
“少废话!”他把通行证扔回给老王,“老子不管你是什么物资。现在是战时,所有过往车辆,都要缴纳‘抗日剿匪税’!一车,一百块大洋!拿钱来,就放行!拿不出来,就把车和货,都给老子留下!”
这是赤裸裸的敲诈勒索。
司机老王的脸色,沉了下来。
李劲在车上,也握紧了拳头。
这就是国民党的军队!国难当头,他们不想着去前线打鬼子,却在这里,敲诈勒索自己人!
“长官,我们……我们只是个开车的,身上没带那么多钱啊。”老王还想理论。
“没钱?”连长冷笑一声,拉动了枪栓,“没钱就给老子滚!车留下!”
他身后的几个士兵,也都举起了枪,一脸的不怀好意。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突然,从不远处的山林里,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枪响。
“砰!”
那个连长眉心正中,爆出了一团血雾。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身后的那几个士兵,全都吓傻了。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林子里,又响起了几声枪响。
剩下的几个士兵,也应声倒地。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钟。
快、准、狠!
李劲在车上,看得目瞪口呆。
他也是行家,他看得出,开枪的人,绝对是顶尖的狙击高手!
司机老王,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他只是回头,对着山林的方向,竖了竖大拇指。然后,就跳上车,发动卡车,绕过尸体,继续向前驶去。
“刚……刚才那些人……”李劲结结巴巴地问道。
“哦,一些出来打猎的猎人,估计是看不惯这帮人渣吧。”老王头也不回,轻描淡写地说道。
李劲:“……”
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猎人。
这是沈知渊的人!
他没想到,沈知渊竟然还派了人,在暗中保护他们!而且,其实力,竟然如此强悍!
有了这次“杀鸡儆猴”,接下来的一路,果然顺利了许多。
他们又遇到了几波盘查的,但只要看到通行证,和车身上印着的“华兴银行”的标志,就没人再敢上来找麻烦。
三天后,卡车终于驶入了山西境内,一片由八路军控制的区域。
在一个约定的接头地点,一个叫“三岔口”的小镇上。
李劲见到了前来接应的,八路军的同志。
带队的,是八路军一一五师独立团的团长,一个同样姓李的,以作战勇猛,不按常理出牌而闻名的团长。
“你就是李劲?”李团长打量着他,“路上,还顺利吧?”
“报告团长,一切顺利。”李劲向他敬了一个军礼。
“货呢?”
“就在车上。”
李团长的目光,落在了那辆福特卡车上。
“打开,我看看。”
几个战士立刻上前,用撬棍,撬开了一个木箱。
当木箱被打开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八路军战士,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箱子里,没有五金配件。
满满一箱,崭新的,枪油都还没擦干净的,中正式步枪!
李团长一个箭步冲上去,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支枪。
他拉动枪栓,感受着那冰冷的机械质感,又把枪口凑到鼻子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好枪!是新货!比中央军的那些,还好!”他激动得满脸通红。
“快!把所有箱子,都打开!”
二十个木箱,被一一打开。
十箱中正式步-枪,足足五百支!
五箱捷克式轻机枪,二十挺!
还有五箱子-弹,黄澄澄的,堆得像小山一样!
看着这些梦寐以求的武器,在场的所有战士,眼睛都红了。
他们独立团,成立到现在,全团上下,一千多号人,有一半的人,还在用大刀长矛。全团的机枪,加起来,还不到十挺,而且都是些快报废的老旧型号。
现在,眼前这些武器,足以把他们团,从头到脚,武装成一支兵强马壮的主力团!
“发财了!我们发财了!”李团长抱着一挺捷克式机枪,笑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他猛地回过头,一把抓住李劲的手。
“兄弟!告诉我们,送这些东西来的,到底是哪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