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事转过身,仿佛无事发生,只沉默地望向远处被月光勾勒出淡淡银边的屋檐。
沈青霓独自一人,踏入了文渊阁的庭院。
身后沉重的院门被无声无息地合拢,隔绝了外面微弱的光源和人声。
庭院里更加昏暗,只有清冷的月色透过稀疏的竹影洒下斑驳的光点。
她走到书房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轻叩。
“王爷?”
无人回应。
屋内一片死寂,连一丝灯光也无,黑得仿佛能吞噬一切。
她又敲了敲,依旧毫无声息。
压下心头的不适,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沉重的门扉,有意将门开得很大,让外面清寒的月光能尽可能多地倾泻进去。
同时也为自己留出一条随时可退的通道。
“太亮了。”
一个沙哑、带着某种压抑的声音,骤然从房间深处里传来!
这声音全然不是萧景珩平日温润如玉的语调,反而透着一股陌生的躁意!
亮?外面只有月光,屋内更是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沈青霓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跳动迟缓而沉重,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目光锁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里,只有一团更深的黑暗,隐约勾勒出一个僵立的人形轮廓。
“太亮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语调似乎没有太大变化,但沈青霓那根对危险极度敏感的神经,清晰地捕捉到了其中的不耐!
他在命令她关门!
沈青霓浑身寒毛倒竖,不点灯的黑暗房间,紧闭的门扉,一个状态明显异常的男人……
这简直是话本里最糟糕的陷阱!
她喉咙干得发痛,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那妾身这就出去,帮您把门带……”
她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一小步。
“呵……”
黑暗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
就是这一声笑!如同淬毒的冰针,瞬间刺穿了沈青霓最后的侥幸!
大脑疯狂预警——快逃!危险!!!
她再顾不得其他,猛地向后疾退!只想立刻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门被一股巨大的外力,从她身后猛地合拢!
“我就知道这孙子没憋好水!”
沈青霓那点侥幸在门被关死的瞬间彻底化为乌有,只剩下咒骂和更深的恐慌。
“开门!”她几乎是本能地扑到门板上,用力砸了两下。
沉重的木门纹丝不动,瞬间浇熄了她微弱的希望,外面的人不会开,也开不了。
这根本就是个精心布置的囚笼!
浪费时间!
她猛地转身,背贴门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擂鼓。
眼睛尚未适应绝对的黑暗,只能模糊地感知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从房间深处,缓缓向她逼近。
那是猎食者面对无处可逃的猎物时,所流露出的势在必得。
不能停!
沈青霓强迫自己冷静,指尖飞快地摸索着身侧冰凉的墙壁,沿着墙边疾速后退。
多年与萧景珩周旋的经验告诉她,此刻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而逃跑……虽希望渺茫,却是唯一的生路!
他太不对劲了!将自己封闭、摔砸器物……种种反常都指向一个危险的结论。
但此刻,沈青霓的大脑已无暇深入分析,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
不能被抓住!
试图捡东西反击?念头刚起就被她掐灭。
这只会激怒他,更遑论暗处必然潜伏着听命的暗卫,任何反抗都会瞬间被瓦解,徒然浪费宝贵的逃生时间。
“嫂嫂……跑什么……”萧景珩的声音传来,他似乎在极力压抑着翻腾的什么。
试图维持伪装的平和,可那话语的尾音却带上了兴奋的颤抖,令人毛骨悚然。
沈青霓咬紧牙关,向房间另一侧昏暗的角落冲去。
随着眼睛逐渐适应黑暗,萧景珩的身影也清晰起来。
与平日那副端方温润的君子模样判若两人!
玉带松垮地悬在劲瘦的腰间,自精致的锁骨向下,隐约可见流畅精悍的腰线。
几道横亘在胸腹间的旧疤痕,在黑暗中如同盘踞的恶兽,为他增添了几分野性。
最致命的是那双眼睛,眼尾泛着不正常的浅红,如同燃烧的余烬。
墨发未束,披散肩头,衬着纯黑的锦袍和苍白的肤色,整个人宛如月下妖魔,邪魅而危险!
看清他这放浪形骸的模样,沈青霓心头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疯了!你真是疯了!”她低吼出声。
她承认自己撞上他中药是倒了八辈子霉,但这疯子竟将她强行锁在房中!
他这是彻底撕碎了所有伪装,也斩断了所有回旋的余地!
萧景珩的书房陈设简洁到近乎空旷,除了靠墙的书架和一张巨大的紫檀书案,竟连一张可供周旋的圆桌都没有!
不过短短几步奔逃,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缩短至咫尺!
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大脑被恐惧冲刷得一片空白。
沈青霓一边试图拉开距离,一边再次疯狂地尝试召唤系统界面。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系统像上次一样,再次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鬓发,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
沈青霓猛地伸手摸向发髻,哪怕是故技重施,她也要拼死一搏!
可她的手刚触及发簪,黑暗中便有两道凌厉的破空声瞬间袭来!
“唔!”手腕剧痛!膝盖后弯处更是如同被重锤击中!
“啊!”
钻心的酸麻让她双腿一软,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前扑倒,险险用手撑住了地面。
“抓到你了。”
低沉的笑声贴着耳廓响起,带着得逞和兴奋,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下一秒,天旋地转!
他有力的手臂竟将她整个身体凌空提了起来!
全身的重量都悬在那,让她瞬间不敢再有任何大幅挣扎。
这姿势!沈青霓的脸颊瞬间烧得通红,又气又急,瞪圆了眼睛怒视着眼前的男人。
像一只被猛兽叼住后颈、徒有委屈和虚假凶狠的幼兽,可怜又倔强。
她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在月光难以触及的黑暗角落,无声地滑落。
那双含泪的眼睛,在黑暗中惊惶无助地瞪着他,带着一种不自知的柔弱。
“嫂嫂……怎么哭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慌的兴奋。
“滚开!别碰我!”
这抗拒的姿态,却显得如此无力,更像是情人之间欲拒还迎的嗔闹,进一步点燃了掌控者眼底的暗火。
萧景珩低笑一声,如同雄狮耐心地压制着爪下挣扎的母兽,毫不在意她那点徒劳的反抗。
浓密睫羽下,那双幽暗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危险的幽光。
“希望嫂嫂……待会儿还能这般硬气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