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月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
她坐在床上大口喘气,心脏狂跳不止,视网膜上还残留着梦中那些诡异符号的残影——发光的几何图形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旋转组合,最终形成类似dNA螺旋的结构,却又比自然界的双螺旋更加复杂、更加…人工。
窗外,凌晨三点的城市一片寂静,只有远处偶尔驶过的车辆投来短暂的光影。她伸手摸向床头柜,指尖颤抖地打开台灯,温暖的光线驱散了部分恐惧,但那些符号依然在她脑海中灼烧。
这不是第一次了。
近一个月来,类似的噩梦频繁造访。起初只是模糊的图形,后来逐渐清晰,直到今晚,她几乎能徒手将它们画下来。
她看了一眼身边熟睡的丁守诚。老教授蜷缩着,呼吸平稳,花白的头发在枕头上散开,睡颜中透着她从未在白天见过的脆弱。他的手无意识地搭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充满疑问的生命。
林晓月轻轻移开他的手,蹑脚下床,走进书房。
打开台灯,她抽出素描本和铅笔。不需要思考,手指几乎自主地在纸面上移动,勾勒出那些在梦中折磨她的符号。线条流畅得吓人,仿佛她的肌肉早已熟悉这些图案。
完成后,她凝视着纸面上的图形:一系列嵌套的六边形,内部是旋转的螺旋,边缘点缀着类似遗传密码子的三角标记。整体看起来既像某种高科技电路图,又像抽象化的生物分子结构。
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她的潜意识会不断制造这些图像?
书桌上的电脑屏幕突然亮起,发出幽幽的蓝光。林晓月吓了一跳——她确定电脑是关着的。
屏幕中央,一个简单的对话框弹出:
【识别到基因序列符号。是否进行比对分析?】
下面有两个选项:【是】和【否】。
林晓月的手停在半空,心跳加速。她没有触碰任何键,电脑怎么会…
鼠标指针自主移动,悬停在【是】上,然后点击。
屏幕闪烁,一个分析程序自动运行。左侧是她刚画下的符号,右侧开始滚动基因序列数据。匹配度百分比快速攀升:47%... 63%... 79%...
最终定格在91%。
匹配对象:胎儿基因样本(丁守诚\/L林晓月),标记:嵌合体特征序列。
林晓月捂住嘴,防止自己惊叫出声。这些噩梦中的符号,竟然与她腹中胎儿的基因有关?
更令人不安的是,分析程序下方出现一行小字:
【符号来源:丁氏基因标记库,访问权限:丁守诚(已授权)】
丁守诚?他知情?
屏幕再次变化,显示出一张复杂的关系图谱。中心是她刚画下的符号,延伸出的线条连接着多个节点:丁守诚、赵永昌、基因库防火墙、甚至还有…庄严?
其中一个节点闪烁着红光:【基因开关-远程激活协议】。
林晓月感到一阵眩晕。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这场游戏中的棋手,至少是知情者。但现在看来,她可能也只是一枚棋子——一枚甚至不了解棋盘规则的棋子。
“晓月?”
丁守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林晓月猛地合上素描本,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怎么了,亲爱的?”老教授睡眼惺忪地靠在门框上,“又做噩梦了?”
林晓月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挤出一个微笑:“没什么,只是口渴了。你回去睡吧。”
丁守诚关切地看着她:“你脸色很差。是不是孩子…”
“孩子很好。”她打断他,声音比预期更尖锐,“我只是需要喝水。”
丁守诚点点头,但没有离开。他的目光扫过书桌,停留在合上的素描本上:“又在画画?医生说你要多休息。”
“马上就睡。”她保证道。
丁守诚终于转身回卧室。林晓月等到他的脚步声消失,立刻重新打开素描本,用手机拍下那些符号,然后将那页纸撕下,折叠塞进睡衣口袋。她决定明天找机会联系庄严——尽管丁守诚警告过她远离那个外科医生。
第二天清晨,林晓月借口产检独自出门。在去医院的路上的,她在一个公共电话亭拨通了庄严的号码。
“庄医生,我是林晓月。我需要见你,今天。”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丁教授知道吗?”
“他不知道,也不能知道。”她压低声音,“我有些东西要给你看,关于…我做的梦。”
约定的地点是城市另一端的一家小咖啡馆。林晓月到达时,庄严已经在一个角落的卡座等候。他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看起来疲惫不堪,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
“你说关于你的梦?”庄严开门见山。
林晓月掏出那张折叠的纸,摊开推到他面前:“近一个月,我一直在做同一个噩梦。这些符号…它们自己出现在我脑海里。”
庄严凝视着纸上的符号,表情从疑惑逐渐变为震惊。他打开电脑,快速调出一份文件:“这是我从信息科张伟的备份资料中找到的——基因库防火墙的后门访问标识符。”
屏幕上的图像与林晓月手绘的符号几乎一模一样。
“这些符号是基因开关的视觉表示。”庄严的声音低沉,“张伟生前发现,防火墙后门不仅用于数据窃取,还能接收指令,远程激活或抑制特定基因的表达。”
林晓月感到一阵寒意:“你是说,有人能通过计算机程序控制基因?”
“更准确地说,是控制那些被编辑过的基因。”庄严指向符号中心的螺旋结构,“这段序列被称为‘锁链’,是所有丁守诚实验产物的共同标记。你的胎儿…”
“也有这个标记,我知道。”林晓月打断他,“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梦到这些?”
庄严若有所思:“基因编辑可能影响神经系统。也许你的胎儿…正在与你交流。”
这个想法让林晓月毛骨悚然:“一个未出生的胎儿怎么可能…”
“在常规认知中不可能。”庄严承认,“但我们面对的是非常规的基因编辑。苏茗的女儿和那个坠楼少年已经表现出超越距离的生理同步。也许你的胎儿…具有更强的能力。”
林晓月抚摸着自己的腹部,第一次对这个生命感到真实的恐惧:“丁守诚知道这些符号。我的电脑昨晚自动运行了一个分析程序,显示访问权限来自他。”
庄严的表情变得严峻:“这意味着他不仅知情,可能还参与其中。赵永昌、丁守诚…他们可能在进行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的实验。”
他调出另一份文件:“我分析了张伟发现的基因开关协议。它不仅能激活疾病症状,似乎还能…影响思维和行为。”
林晓月想起自己最近越来越频繁的记忆断层和情绪波动,一阵恶心涌上喉咙:“你是在暗示,我的思想和梦境也可能被操控?”
“我不确定。”庄严诚实地说,“但考虑到你与丁守诚的亲密关系,以及你腹中胎儿的重要性,你很可能处于这个网络的中心。”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是否继续说下去:“晓月,你了解‘完美容器’计划吗?”
林晓月摇头,这个名字让她本能地感到不安。
“我在丁志坚的旧笔记中看到的。”庄严压低声音,“那是一个旨在创造理想基因载体的项目,开始于二十年前。而所有证据表明,这个项目从未终止,只是在不同的名义下继续。”
他直视林晓月的眼睛:“我认为你的胎儿,可能就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完美容器’。”
林晓月如坠冰窟。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利用丁守诚获取保护和资源,从未想过自己可能怀着一个被设计的“产品”。
“我需要更多证据。”她最终说,“如果丁守诚真的在操控这一切,我必须知道全部真相。”
庄严点点头:“小心行事。张伟的死已经证明,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这个秘密。”
离开咖啡馆时,林晓月感到有人在注视她。她转头看向街对面,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人群中。是赵永昌的人?还是丁守诚派来监视她的?
回到家,丁守诚正坐在客厅等她。老教授的表情平静,但眼中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锐利。
“产检结果如何?”他问,声音温和依旧。
“一切正常。”林晓月努力保持镇定,“医生说孩子很健康。”
丁守诚点点头,目光落在她的包上:“你带了素描本去医院?”
林晓月的心跳漏了一拍:“只是随手画些东西,打发时间。”
“能给我看看吗?”丁守诚伸出手,语气是不容拒绝的。
林晓月犹豫片刻,从包里拿出素描本递过去。幸运的是,她早已撕掉了那页有关基因符号的纸。
丁守诚翻看着本子,上面大多是风景和花卉写生。他看起来似乎满意了,直到他的手指停在最后一页——那里有一处明显的撕痕。
“这里原来画的是什么?”他问,声音依然平静,但眼神已变得冰冷。
林晓月的喉咙发紧:“我不记得了,可能是不满意的作品,我撕掉了。”
丁守诚凝视着她,良久,突然笑了:“没关系,亲爱的。你累了,去休息吧。”
那天晚上,林晓月再次从噩梦中惊醒。但这一次,梦境发生了变化。
她不再只是看到那些符号,而是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由发光基因序列构成的迷宫中。在迷宫中心,一个背对着她的白衣人正在操作某个设备。当那人转身时,林晓月看到了他的脸——那是年轻了二十岁的丁守诚。
他手中拿着一个试管,里面是微微发光的液体。
“完美容器即将就绪。”梦中的丁守诚说,声音与她认识的老人截然不同,冰冷而狂热,“基因开关已安装,只待激活。”
林晓月惊醒,发现丁守诚并不在床上。她悄悄起身,循着书房的光线走去。
从门缝中,她看到丁守诚正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她梦中那些基因符号。老教授专注地调整着参数,完全没有察觉她的窥视。
然后,他开口说话,显然是在与某人视频通话:
“符号识别确认,晓月确实是理想的载体。胎儿发育符合预期,锁链序列稳定性达98%。”
短暂的停顿,他似乎在听对方说话。
“是的,基因开关已就位。只待赵总那边的信号,就可以启动最终测试。”
林晓月捂住嘴,慢慢后退,回到卧室。她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直到天亮。
第二天,她再次联系庄严,简短地发了一条加密信息:
【他是知情的。我处于危险中。需要你的帮助。】
发送完毕后,她删除记录,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无论这个生命是如何被创造的,它现在是她的孩子。而她将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它,即使那意味着背叛那个给予她庇护的老人。
在医院的另一边,庄严收到信息,面色凝重。他打开张伟的备份资料,找到关于“基因开关激活协议”的部分。根据记录,下一次预设的激活窗口就在48小时后。
而可能的激活目标,根据基因匹配度排列在前三的分别是:坠楼少年、苏茗的女儿,以及…林晓月的胎儿。
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