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谏睁开眼的时候,凤昭正站在他身侧。
两人刚从地底大殿脱身,衣袍沾着碎石和焦痕,呼吸还有些不稳。
他低头看了眼手掌,掌心裂开一道口子,血已经干了。
刚才那一击耗尽了灵力,现在每动一下骨头都在发沉。
但他没时间休息。
他知道,那晶核炸裂只是暂时压制,夜枭的意识还在某处潜伏。
“走。”他说。
声音不大,却很坚决。
凤昭点头,跟在他身后。
他们穿过崩塌的通道,一路无言。
外面的雪停了。
天空依旧赤红,星辰错位,像被人打乱的棋盘。
寒山弟子正在清理废墟,有人抬着伤者匆匆走过。
看到萧云谏出来,一名执剑弟子快步上前抱拳:“掌门候选,三派长老已按您传讯齐聚密殿,等候议事。”
萧云谏嗯了一声,脚步没停。
凤昭皱眉:“这么快就召集所有人?”
“不能再拖。”他说,“伪阵被毁,劫力不会消失,只会转移。我们必须抢在它重组前找到根源。”
她没再问。
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密殿在寒山主峰深处,原是闭关重地,如今成了临时指挥所。
门一推开,三派长老 already 围坐在石桌旁。
剑宗长老须发皆白,盯着他看了很久才开口:“你确定要在这时候行动?方才天地震动,结界受损,此刻应先稳住山门。”
药王谷长老摇头:“秘阵之说不过是古籍残篇里的传说,连是否存在都未证实,岂能作为破劫依据?”
天音阁长老抚着桌上卷轴,语气冷淡:“我们收到的消息是‘地底现异象’,不是来听一个年轻人讲神话故事的。”
萧云谏没反驳。
他走到桌前,从袖中取出那块刻有符文的石板碎片,轻轻放在中央。
“这是我在西岭捡到的。”
“和北境祭坛上的纹路一致。”
“也是地底阵门的一部分。”
他顿了顿,抬头看着三人:“这不是巧合。三处遗迹,同源同构,说明它们指向同一个母体——上古秘阵。”
凤昭接过话:“我调阅了北境军志,过去七日内,五处灵力异常点形成六角星形结构,中心直指中洲古战场。”
她摊开地图,指尖划过几个红点:“这不是自然形成的能量分布。”
“是人为布局的残留。”
药王谷长老皱眉:“可古战场早被封印千年,历代无人能入。”
“正因为没人能入。”萧云谏说,“所以它才最可能是秘阵中枢。”
剑宗长老沉默片刻:“就算真有秘阵,你怎么确定它还能启动?”
“因为它从未真正关闭。”
“只是沉睡。”
“而夜枭已经在用伪听潮阵借用它的力量。”
这句话落下,殿内安静了几息。
天音阁长老缓缓抬头:“你是说……我们现在经历的星陨之劫,其实是有人在模仿秘阵运转?”
“没错。”
“他复制了我的感知能力,制造虚假潮声,扰乱天地节律。”
“如果我们不主动找到真正的秘阵,劫力只会越来越强。”
药王谷长老冷笑:“所以你要拿全天下去赌一个传说?”
“不是赌。”
“是唯一的选择。”
凤昭站起身:“玄甲军已在北境布防,我可以抽调三百精锐作为探路先锋。”
“药王谷若提供丹药支援,天音阁若开放典籍库,这一战就有胜算。”
剑宗长老盯着她看了很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一旦失败,三派资源将彻底耗尽。”
“我知道。”
“但若什么都不做,九洲将在三个月内崩塌。”
又是一阵沉默。
天音阁长老终于开口:“我族古卷《鸣沙录》曾记载,西漠有阵眼呼应星轨,每逢星陨之夜会发出低鸣。”
药王谷长老叹了口气:“我们也有一本残册提到‘血阵归仁’,说当年大战后,有高人以自身精魄镇压阵心,防止其暴走。”
剑宗长老捋了捋胡须:“寒山藏经阁第三层,有一幅《九洲地脉图》,据说是初代祖师亲手绘制……或许能找到线索。”
萧云谏看着三人,慢慢点头:“那就从现在开始。”
“三派各自整理相关典籍,汇总所有关于秘阵的记载。”
“我要最全的信息,不管多零碎。”
凤昭补充:“同时清点可用人力与物资,准备组建探阵小队。”
药王谷长老仍有些犹豫:“万一触动禁忌,引发更大灾变怎么办?”
“那也比等死强。”
萧云谏看着他,“您觉得夜枭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吗?”
这话让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良久,剑宗长老站起身,拱手行礼:“既然如此,老夫愿为破劫同盟首任参议。”
天音阁长老跟着起身:“天音阁愿交出全部音律阵法古卷。”
药王谷长老最后叹了一声:“……药王谷也将全力配合。”
萧云谏回了一礼。
没有多余的话。
凤昭走到桌边,拿起整合后的六角星图,仔细查看。
她的手指在中洲位置停留了很久。
“接下来呢?”她问。
“等消息。”
“等线索。”
“然后出发。”
这时,一名寒山弟子快步进来,手里捧着一叠泛黄纸页:“掌门候选,这是从藏经阁刚取来的《地脉图》残卷,但……”
他迟疑了一下。
“最后一张上有批注。”
萧云谏接过。
纸上画着复杂的脉络线条,而在中洲古战场的位置,有一行小字:
**“非剑非音非药,唯情可启。”**
他盯着这句看了很久。
眉头一点点皱起。
凤昭凑近看了一眼:“什么意思?”
“不知道。”
“但这句话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图是三百年前画的,那时候没人知道秘阵需要三方合力才能激活。”
殿内气氛忽然变了。
天音阁长老低声说:“除非……留下批注的人,来自未来。”
药王谷长老摇头:“荒谬。谁能跨越时间传递信息?”
“可字迹是真的。”
弟子把原卷展开,“墨色与纸张老化程度完全一致,绝非后人伪造。”
萧云谏把纸放回桌上。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好像有人在暗中引导他们。
一步步走向某个既定结局。
凤昭忽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
“你还记得上次听潮录响起是什么时候吗?”
他摇头。
“自那晚之后,再没听过。”
“会不会……”
她声音压低,“真正的听潮录,从来就不只是警告你个人生死?”
没人接话。
这个问题太危险。
如果听潮录的本质是某种跨时空的信息传递……
那么现在出现的批注,是不是意味着,未来的他们,曾经试图改变过去?
剑宗长老打破沉默:“别想那么多。眼下最重要的是搜集情报,制定路线。”
其他人陆续开始讨论后续安排。
萧云谏站在原地,目光仍停在那行小字上。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左眼尾的剑痕。
凤昭看着他,忽然轻声说:
“你觉得……我们真的能改写结局吗?”
他转头看她。
还没开口。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又一名弟子冲进来,脸色发白:
“报告!藏经阁……藏经阁的《地脉图》原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