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谏的剑尖还指着那双睁开的眼睛,炉内黑气翻涌。他没有动,凤昭也没有收刀。药尘双手撑地,额角冒汗,嘴里还在念最后半句封印咒。
就在黑气即将扑出的瞬间,丹灵的震动突然弱了下去。那股压迫感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炉心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嗡”——像是一根弦断了。
萧云谏立刻收回剑势。
“它不害怕了?”凤昭低声问。
“不是不怕。”萧云谏闭眼,“是……被别的事吸引了。”
药尘喘着气站起身:“我完成了三重锁,炉子暂时安全。但刚才那一瞬,符文有波动,好像外面有人在呼应。”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道青影快步进来,肩披靛蓝纱衣,腰间八色药囊叮当作响。
白芷走到三人面前,脸色不太好看。
“西洲出事了。”她说,“天音阁刚送来信。”
她把焦边信纸递给萧云谏。上面只有一行字:
“魔刀现世,七城修士相残,心智失守。”
凤昭皱眉:“西洲那把刀不是早就封了吗?”
“封了也会醒。”白芷从药囊里拿出一枚丹丸,“我验过那个传信者吐出的残纸,上面有‘魂引香’的味道。这是九幽教用来操控灵识的东西。”
萧云谏接过丹丸,指尖发凉。他抬头看她:“你能解?”
“清神露只能压三息幻觉。”白芷摇头,“真正中招的人,脑子里已经种下了念头。外力进不去。”
药尘插话:“可丹炉里的丹灵刚才也震得厉害,是不是和这魔刀有关?”
“不止是有关。”萧云谏看向炉心,“它是感应到了同类。”
“你是说……”凤昭眼神一紧,“夜枭在用这些器物灵识当媒介?”
“他在布一个局。”萧云谏把丹丸放进袖中,“丹炉是开始,魔刀是扩散。”
白芷忽然开口:“我还发现一点。残纸上除了魂引香,还有微量血迹。那种血不是活人身上取的,是封印物自己渗出来的。”
“断渊岭。”萧云谏低声道。
“你说什么?”凤昭问。
“星陨石碎片。”他从怀里取出那块石头,“边缘的划痕,和西洲古图上的断渊岭标记完全一样。那里是百年前封印魔刀的地方。”
药尘倒吸一口冷气:“所以夜枭的目标从来不是炸丹炉,而是借这件事唤醒其他封印?”
“他在试。”萧云谏握紧剑柄,“试哪些器物还能响应他的意识。”
白芷盯着他:“你打算去?”
“必须去。”
“带兵去。”凤昭立刻说,“不能让你一个人闯。”
“大军压境只会让情况更糟。”萧云谏看着她,“魔刀惑心,靠的是人心里的杂念。人越多,心越乱,越容易被控制。”
“那你也不能单独行动!”白芷声音抬高,“你以为你是铁打的?上次你在东海连战三天都没合眼,差点把自己耗死!”
萧云谏没说话。他抬头看了眼天色。
子时快到了。
他靠着墙坐下,闭上眼睛。
周围安静下来。凤昭没再说话,白芷咬唇后退一步。药尘默默掏出一把齿轮,插进炉侧槽口加固。
子时正刻。
脑中响起一句话:
“刀非恶,心自迷。”
萧云谏睁眼,目光清晰。
“这不是魔器的问题。”他说,“是人心的问题。有人在用刀放大执念,让人自己毁掉自己。”
“所以你更要小心。”白芷递上一只玉瓶,“这是我新调的守神散,服下能扛三息幻觉。别硬撑,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她语气轻松,手却有点抖。
凤昭走上前,手里拿着一块赤红令符。
“我已经下令,玄甲军加强边境巡查。”她说,“所有携带不明兵器的人一律暂扣。赤焰带队沿西洲古道布哨,发现异常立刻燃焰为号。”
“好。”萧云谏接过令符,塞进内袋。
“你真要一个人走?”凤昭盯着他。
“正因为我知道自己会动摇,才更要一个人走。”他说,“人多,心杂,容易被刀里的幻象乘虚而入。”
白芷低头整理药囊,忽然说:“残牌我拿去查。它和蚀脉咒都用了同一种符文结构,很可能是同一个人改的阵纹。”
“交给你了。”
“还有星陨石。”她抬头看他,“我会和药尘一起追源头。如果夜枭真的想换容器,那他一定还需要更多这类东西。”
“你们小心。”
“你也是。”白芷轻声说。
药尘咳嗽两声:“别整得像永别似的。他又不是第一次出去送死。”
萧云谏没笑。他转身走向门口,青霄剑背在身后,月白外袍擦过门槛。
山谷风大了起来。远处百姓还在议论。
“听说西洲那边,有人拿刀就疯,见谁砍谁。”
“以前都说那是传说,现在看来,那把刀真是活的。”
“会不会哪天也冲咱们这儿来?”
没人回答。人群沉默。
萧云谏脚步没停。他穿过药王谷主殿,走过石桥,踏上通往山外的路。
凤昭站在高台上目送他离开。手一直按在日曜刀柄上,指节发白。
白芷回到实验室,把残牌放在桌上。旁边摆着蚀脉咒样本。她拿起放大镜,仔细对比两者的符文走向。
“果然。”她低声说,“起笔角度一致,收尾弧度相同。这是同一只手画的。”
她提笔写信,准备送往天音阁查证古老血契的使用记录。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落在她的银簪上。
萧云谏已经走出十里。前方是断渊古道,黄沙漫天。路旁立着一块旧碑,字迹模糊,依稀能看出“禁入”二字。
他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守神散,倒出一粒放入口中。
药味苦涩。
他继续往前走。
风越来越大。
沙尘吹起他的衣角,月白袍子翻飞。背上的青霄剑微微震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没有回头。
身后,药王谷的方向升起第一道警讯烟火。
他只知道一件事。
这一趟,必须走到底。
他的手指搭上剑柄。
下一秒,沙地中一根黑色刀尖破土而出,直刺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