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谏站在城墙上,左手剑痕还在发烫。
风卷起他的披风,药尘正蹲在最后一块镇魂碑旁敲打石钉。工匠收工,士兵列队,北境主城恢复平静。可他知道,这安静撑不了多久。
剑痕的热度没退,反而更刺。
他转身走下台阶,脚步落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凤昭已经在主营等他,地图摊开,手指按在西岭位置。
“你感觉到了?”她抬头问。
“嗯。”
“我也察觉了。”她站起身,“刚才赤焰带狼群巡边回来,说外围雪地有焦痕,像是魔气炸过。”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刚清完内鬼,本以为能喘口气。结果魔患又起,这次还往外面扩了。
正说着,营外马蹄声急。一名信使滚下马背,铠甲结霜,手里紧攥着一封密函。
“药王谷急报!”
凤昭接过信,拆开。字迹清秀却凌厉,是白芷的手书。
萧云谏看了一眼就明白内容——北境外围三处药田被毁,采药队失踪,灵药运输中断。现在药王谷库存告急,若不尽快处理,周边百姓用药都要出问题。
“不是意外。”凤昭把信递给他,“有人专门挑药材节点下手。”
“目的就是断供。”萧云谏声音低,“切断民生根基,比直接开战更狠。”
话音落下,药尘拄着拐杖走进来,手里拎着半块烧焦的草根。
“我让童子从边界捡回来的。”他扔到桌上,“看这焦度,不是自然燃烧。是用魔气注入地下,从根部烧死整片药脉。”
“谁会这么干?”
“还能有谁?”药尘冷笑,“夜枭那疯子最懂怎么杀人不见血。毁药田,断医路,百姓病了没药治,恐慌一起,整个北境防线自己就会崩。”
帐篷里静下来。
萧云谏盯着那块焦草,袖子里的手慢慢握紧。
子时还没到,但【心猿听潮录】已经在他脑中浮现一句话:
**“三人同行,缺一则败。”**
他没解释,只看向凤昭:“我们得去。”
“我也这么想。”她点头,“北境现在稳得住,副将能守,赤焰也能控场。但我们不能只守一座城。”
“那就出发。”
“我就不去了。”药尘摆手,“我这身子骨经不起长途奔波。再说,镇魂碑才建好,得有人升级阵法,再炼一批驱邪香送前线。”
“你留下也好。”凤昭同意,“我们需要后方支援不断。”
“放心!”药尘拍胸脯,“我回去就把实验室搬空,所有防魔配方全带上!下次见面,给你们一人发个护身符!”
说完他转身就走,临出门还不忘喊一嗓子:“活着回来啊!我还欠你们一顿酒!”
萧云谏没应声,只是低头检查佩剑。
青霄剑入鞘,剑柄微凉。他摸了下左眼尾的剑痕,确认热度仍在。这是预警,也是提醒——这一趟不会轻松。
两个时辰后,队伍集结完毕。
凤昭换下重铠,穿上轻便黑甲,双刀挂腰。萧云谏也卸了外袍,只穿劲装,银丝边月白披风绑在背上。
药王谷派来的药童牵来一匹青鬃马,驮着八大箱药材和机关器具。箱子上贴着标签:避魔烟雾弹、引灵罗盘、固脉丹、止煞粉……全是应急物资。
萧云谏亲自查验了一遍,封条完好,数量无误。
“白姑娘准备得很细。”他说。
药童低头回:“谷主说,你们走得急,得多带点东西保命。”
凤昭听了,嘴角动了下。
她记得白芷救过赤焰的事。那时毒瘴弥漫,所有人都以为那孩子活不成,只有白芷敢用银针破穴,硬是从死神手里抢人。
一个医者,敢拿命去赌别人的命,值得敬。
她翻身上马,回头看向城楼。
玄甲军全体列队,旗帜未落,刀锋朝天。副将抱拳行礼,赤焰站在前排,狼牙项链在阳光下反光。
她举起右手,掌心向前。这是北境军中最重的告别礼——不言归期,只许归来。
士兵们齐刷刷抬手回应。
没有喧哗,没有悲声,只有铁甲摩擦的声音像风吹过麦田。
萧云谏最后看了眼寒山方向。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糖渍梅子放进嘴里,酸甜味在舌尖化开。这是师父留下的习惯,每次出远门都要吃一颗,说是能记住回家的味道。
然后他也上了马。
两骑并行,带着十名精锐,缓缓驶出城门。
身后是高墙与沉默的守军,前方是风雪欲来的荒原。
走出五里地,天空开始阴沉。乌云压顶,冷风刮脸。
药童骑在青鬃马上,忽然喊了一声:“萧公子!”
萧云谏勒马回头。
“谷主让我转交这个!”药童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符,“她说,若遇魔气聚合之地,捏碎它,能引出一道护盾。”
萧云谏接过玉符,触手温润。
他知道这是白芷私藏的保命物,平日连药囊都不肯多给,这次却直接给了底牌。
他把玉符收进内袋,靠近心口的位置。
继续前行。
风越来越大,雪粒砸在脸上生疼。
走了约莫十里,萧云谏突然抬手示意停队。
他翻身下马,蹲在地上看痕迹。
积雪中有几道拖拽印,通向右侧山谷。地面残留一丝黑气,闻起来像烧焦的骨头。
“这里有打斗。”他说。
凤昭也下来查看:“不止一次。这些脚印新旧交错,说明魔物反复出现。”
“不是游散的。”萧云谏站起身,“是有组织地巡逻。”
“那就对了。”凤昭眼神冷下来,“它们在守什么东西。”
“或者,在等什么人。”
两人重新上马,带队转向山谷入口。
风更大了,吹得披风猎猎作响。
萧云谏握紧缰绳,脑中再次响起那句提示:
**“三人同行,缺一则败。”**
他还来不及细想,前方山谷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轰——
地面震动,一道黑烟冲天而起。
紧接着,三具尸体被抛出谷口,砸在雪地上。
全是采药人的打扮,胸口插着断裂的药锄,双眼睁着,脸上凝固着惊恐。
凤昭立刻拔刀:“戒备!”
队伍迅速列阵,弓弩上弦。
萧云谏盯着尸体,忽然发现其中一人手里攥着一片叶子。
他走过去掰开僵硬的手指,拿起叶子。
叶片呈暗紫色,边缘有锯齿状裂纹,背面浮着一层灰雾。
这不是普通毒草。
这是药王谷列为禁种的“蚀魂藤”,十年前就该绝迹了。
现在它出现在这里,还被人刻意留在尸体手中。
是警告?
还是诱饵?
他抬头看向山谷深处。
黑烟未散,风中传来低语般的回音。
这时,凤昭走到他身边,低声问:
“你还记得上次我们进雪岭,是怎么逃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