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谏站在石阶上,袖中的纸包轻轻颤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指尖触到那层薄纸,里面最后一点糖渍梅子粉还在。这动静不是风也不是错觉——是残留的灵力在回应什么。
他知道白芷没死。
她还活着,就在药王谷深处。
“走。”他说。
凤昭没问为什么,直接跟上。十名精锐迅速列队,青霄剑出鞘半寸,寒山龙脉的气息顺着剑锋蔓延开来。他们一路疾行,天还没亮透,山路湿滑,脚底踩着昨夜未化的霜。
药王谷外,雾气翻滚。不是寻常晨雾,是毒雾。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苦味,靠近的人开始咳嗽,眼睛发涩。守谷弟子站在阵法边缘,眼神呆滞,脸上浮着一层黑气。
傀儡印又出现了。
“他们被控制了。”凤昭握紧双刀,“不能杀。”
萧云谏点头。他抽出青霄,剑尖划地,一道银光破开浓雾。寒山龙脉之气被引动,毒雾自动分开一条通道。他从袖中抖出最后一撮糖渍梅子粉,洒在剑刃上。粉末遇空气化作微光,所经之处,蚀魂散的毒性被中和,几名弟子晃了晃身子,瘫坐在地。
“清心咒准备。”他对沈后说。
玄霄的声音响起:“早备好了。”
话音落,凤昭双刀交叉斩下,日曜与月泠同时劈向阵眼枢纽。轰的一声,地面裂开,几根黑色丝线从地下弹起,像是某种操控的媒介。她抬手,掌心燃起金焰,凤焰如蛇缠绕上去,瞬间将黑线烧成灰烬。
那些被控制的弟子猛地一震,有人吐出黑血,有人跪地干呕。玄霄快步上前,手中掐诀,低喝一声:“定!”
清心咒扩散,整个外围阵法停止运转。
队伍继续前进,直奔地底囚室入口。
门是铁铸的,上面刻满符文。萧云谏伸手推,纹丝不动。他退后一步,青霄剑横举,正要发力,里面忽然传来一声箜篌断音。
是含秋。
她醒了,在用残存的音律之力传递信号。
萧云谏不再犹豫,一剑劈下。剑气撞上铁门,符文崩碎,门体炸裂。烟尘散去,通道露出。
往里走了几十步,光线越来越暗。尽头是一间石室,中央摆着两具锁链架。白芷和含秋被钉在上面,手腕脚踝都有铁环,身上插着细针,漆黑如墨。
噬魂针。
只要她们移动一下,针就会刺入心脏,引爆体内魔种。
药尘就站在旁边,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一根玉管,正在抽取含秋头顶的一缕白气。
“住手。”萧云谏开口。
药尘慢慢转过身。他的头发乱了,衣服上有烧焦的痕迹,脸上全是疲惫。
“你们来了。”他说,“比我想象的快。”
“你早就知道我们会来?”凤昭冷声问。
“我知道。”药尘点头,“我也知道你们带了那封信。”
萧云谏没说话,把手伸进怀里,把烧剩的密信残片扔在地上。火痕还在,血手印和九幽教的咒文缠在一起,清晰可见。
药尘看着那东西,笑了下:“为了救我儿子……我只能这么做。他被夜枭附身二十年,只剩一丝神识困在躯壳里。我不求你们理解,只求你们放过他。”
“所以你就拿三百弟子当祭品?拿圣女当筹码?”凤昭往前一步,凤焰从掌心窜出,化作绳索,瞬间缠住药尘的手腕和脖子,“你不是救人,你是害人。”
药尘没挣扎。他只是盯着地上那封信,低声说:“如果换作是你,你会袖手吗?”
没人回答。
萧云谏闭上眼。
脑中忽然响起一句低语:**静气拂针,剑意导引。**
这不是预警,也不是危机提示。这是回应。
他睁开眼,走到白芷面前。青霄剑尖轻点地面,剑气缓缓延伸,变成极细的丝线,顺着她的经脉探入。噬魂针在体内深处,必须一点点往外引,不能快,不能断。
凤昭站到他身后,双手抬起,凤焰展开成盾,隔绝一切可能的远程操控。玄霄守在门口,手中清心咒持续运转,防止药尘还有后手。
时间一点点过去。
第一根针被引到皮肤表层,萧云谏用剑尖轻轻一挑,黑针落地,当场碎裂。
第二根更难,卡在心脉附近。他换了左手引导,右手稳住剑势。汗水从额头滑下,但他没有擦。
终于,两枚针都被取出。
白芷睁开了眼。她嘴唇发白,声音很轻:“师父……他真的……”话没说完,眼泪掉了下来。
萧云谏扶她下来,只说了一句:“真相已明,不必再瞒。”
这时,含秋也醒了。她靠在墙上,喘着气,抬手指着药尘:“他在……实验室藏了星陨草……还有……三十六个活体药人……”
玄霄脸色变了:“你说什么?”
药尘闭上眼,不再说话。
凤昭一把将他拎起来,凤焰绳索收紧:“你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
药尘摇头:“我说完了。你们要杀要罚,我都认。”
玄霄走过来,看着这个曾经并肩行医的老友,叹了口气:“医道本为救人,却有人用它行罪恶之事。”
他说完,挥手打出一道符箓,封住药尘的修为。
外面传来脚步声,寒山弟子已经控制住外围。药王谷的大门被打开,阳光照进来,落在那片残破的阵法上。
萧云谏站在山门前,手里捏着密信的灰烬。他没回头,只把青霄剑慢慢归鞘。
凤昭押着药尘走到他身边:“我把他关进寒山监牢,等三派共审。”
“好。”他说。
玄霄走过来,低声提醒:“根已拔,但土未净。”
没有人接话。
远处营地扎了起来,白芷和含秋被安置在临时帐中。药王谷被封锁,所有弟子接受清查。一切都像是结束了。
可风还在吹。
萧云谏抬头看天。乌云压得很低,风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像铁锈,又像烧焦的骨头。
他摸了摸袖子,那里空了。糖渍梅子没了,纸包也破了。
凤昭注意到他的动作:“你还留着那个?”
“习惯了。”他说。
玄霄盘坐在一块石头上,开始主持净化仪式。符纸一张张飞起,落入谷中各处,点燃后冒出青烟。
就在这时,北方的天空闪了一下。
不是雷,也不是光。
是一道裂缝,短暂出现,又立刻合上。
萧云谏的目光盯在那个方向。
他记得上次看到这种天象,是在星陨之劫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