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雾在洞口炸开的瞬间,那名弟子的头颅猛地一偏,皮肤下那道红线迅速蔓延至整张脸。他的嘴角越咧越大,几乎撕裂到耳根,却没有流血。白芷的玉葫芦还在喷雾,但那人已经扑了上来,速度快得不像活人。
萧云谏拔剑。
青霄出鞘半寸,寒气逼人。他一步挡在白芷前面,左手从袖中抽出一张符纸贴在剑脊上。这是寒山禁术“封脉引”,能短暂冻结对手经络。那人扑到三步外时,动作突然一滞,像是被无形绳索勒住。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脚步声。
更多布鞋踩在石板上的声音,整齐划一,至少十人以上。他们没有停,也没有喊话,直接朝洞口逼近。
白芷收起玉葫芦,低声说:“走。”
萧云谏没动。他盯着地上那半块令牌,脑中念头飞转。药王谷内乱未明,北境又传来魔煞消息,这一切太巧了。他不信巧合,尤其是当夜枭的身影刚消失不久。
但他也不能留。
身后是死路,前面是未知敌军。他一把抓起地上的令牌塞进怀里,反手将白芷推向暗道深处。“你先走,我断后。”
白芷摇头,“我不走。我等你来取星陨草,就是为了这一刻。”她顿了顿,“信我一次。”
这句话和刚才一样,可现在听来却多了几分沉重。他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冲向洞口。青霄剑全数出鞘,一道剑光扫过,将扑来的弟子拦腰斩断。黑血喷出,落地竟冒起白烟。
他皱眉。这不是普通中毒,是被魔气侵蚀的躯体。
第二波人已经冲到眼前。他不再犹豫,剑势展开,连斩七人。每一剑都精准劈在颈侧红线处,那些人才真正倒下。最后一名弟子在临死前发出一声怪叫,像是某种信号。
他知道不能再拖。
“走!”他回头大吼。
白芷终于动身,沿着暗道疾行。他紧跟其后,一边清点怀中符箓剩余数量。还有十三张,不够应付接下来的局面。
两人一路穿出禁地,避开巡逻弟子,从后山悬崖借藤蔓滑下。守山弟子发现异动时,他们已离开药王谷十里。
回程路上无话。
直到看见寒山山门出现在远处雪峰之间,萧云谏才松了口气。他摸了摸胸口,确认寒玉盒还在,星陨草安然无事。但那半块令牌压在心口,沉得让他呼吸都不畅快。
他刚踏入议事堂门槛,就被两名执事拦下。
“掌门召见,立刻。”
他点头,整了整衣袍走进大殿。玄霄坐在主位,眉头紧锁。其他长老分列两侧,气氛凝重。
“你回来了。”玄霄开口,“正好,北境急报刚到。”
话音未落,殿门轰然被推开。
一名女子冲了进来,铠甲残破,左臂缠着渗血的布条。她单膝跪地,双手捧上一封血书。“玄甲军斥候林七,奉统帅凤昭之命,传北境急报!”
萧云谏瞳孔一缩。
血书是用指尖写的,字迹歪斜却有力,内容只有八个字——
**魔首现北境,求援寒山。**
殿内一片寂静。
几名长老面面相觑。有人低声质疑:“为何不见将领亲至?仅凭一封血书,如何证明真假?”
另一人附和:“况且试剑会刚过,弟子尚未恢复,若贸然出兵,恐有内患。”
萧云谏站在角落,没说话。他盯着那封血书,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道低语——
**“冰湖之下,魔首潜藏。”**
声音清晰,如钟鸣贯耳。
他猛地抬头。子时刚过,正是【心猿听潮录】生效的时刻。这句提示来得不是时候,却是最准的时候。
冰湖。
北境三大险地之一,常年封冻,底下镇压着远古魔气。若魔首藏于其中,必图破阵而出。而凤昭此时求援,时间、地点、危机全部吻合。
这不是巧合。
他上前一步,“我能证明举报属实。”
所有人看向他。
他没解释听潮录的事,只说:“我知道冰湖的位置,也知道那里有古阵封印。若魔首真藏于下,三日内必有异动。我们现在出发,还能赶在破封前抵达。”
玄霄盯着他,“你为何如此确定?”
“因为我刚从药王谷回来。”他从怀中取出寒玉盒,打开一角,“星陨草已得。此物出世,劫数开启。九幽教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北境必成战场。”
大殿再次安静。
片刻后,玄霄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你说的‘三日内’,是预言?”
他沉默一秒,“是判断。”
老者看着他,忽然笑了,“好。既然你敢断,我就敢赌。”他转身面向众长老,“北境若失,九洲皆危。寒山守的不是山门,是天下。”
他拿起掌门令符,重重拍在桌上,“点三百精锐,一个时辰内山门前集结。此战,由萧云谏带队。”
命令下达,弟子迅速行动。
萧云谏退出大殿,直奔剑阁。一路上遇到不少同门,有人投来敬佩目光,也有人低声议论。他不管这些,只专心检查装备。
青霄剑归鞘,符箓补满,干粮备足。他又去库房领了一件厚斗篷,黑色绒边,防风雪用。走出门时,天已经开始下雪。
他没有回住处。
而是去了剑冢。
这里埋着历代寒山弟子的佩剑,也是他每晚静思的地方。他跪在师父灵位前,点燃三支香。
“徒儿此去,不为盟约,只为不负听潮三载,不负一剑初心。”
他说完,叩首三次,起身离开。
雪越下越大。
辰时三刻,山门前已列队完毕。三百弟子身穿黑袍银边劲装,手持长剑,马匹整齐排列。玄霄亲自送行,站在台阶最高处。
“记住,”他捋着胡须,声音有些抖,“活着回来。”
萧云谏点头。他翻身上马,墨发被风吹起,左眼尾的金色剑痕在雪光下微微发亮。青霄剑悬在腰间,剑柄沾了雪水,冰冷刺手。
他抬起右手,向前一挥。
“出发!”
铁蹄踏碎积雪,队伍如长龙般驶入风雪。寒山灯火渐远,背后的山门在暴风雪中慢慢模糊。
他一直没回头。
但手指始终按在剑柄上,指节发白。
怀里的寒玉盒贴着胸口,星陨草静静躺着。
那半块令牌也在,边缘的红痕隐隐发烫。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探路弟子回报:“将军,三十里外发现异常脚印,方向正北,数量不明。”
他抬眼望向前方茫茫雪原。
风雪中,一条黑影缓缓移动,像是从地底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