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碎雪敲打着轧钢厂的玻璃窗,王建国站在审计科的档案柜前,指尖划过标着“1953”的铁皮柜。里面锁着易中海案的全部卷宗,最底层那本牛皮笔记本上,用蓝黑墨水写着的“钢材去向”四个字,边缘已被反复摩挲得发白。
“建国,车备好了。”保卫科老李的声音带着寒气钻进屋里,他手里的手铐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局里说,今天必须把人移交给专案组。”
王建国合上卷宗,封皮上“绝密”两个朱红大字洇着雪光。他转身时,袖口扫过桌角的搪瓷缸,里面的茶水晃出一圈涟漪——那是易中海以前常用来待客的杯子,杯沿还留着一道细密的缺口,据说是当年接待“上面来人”时不小心磕的。
“走吧。”他抓起军大衣,领口的毛领沾着从四合院带来的雪粒。
四合院的影壁后挤满了人。傻柱蹲在门槛上,手里攥着半块冻硬的窝头,看见王建国带着穿制服的人进来,猛地站起身,窝头“啪”地掉在地上:“建国,真要把一大爷……”
“法律面前,没有大爷。”王建国的声音压过院里的风声,他看向缩在人群后的秦淮茹,她怀里的槐花正哭着要糖吃,“秦姐,你举报易中海挪用救济粮的材料,局里已经核实了,算立功。”
秦淮茹的脸瞬间涨红,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我……我就是实话实说。”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贾张氏被两个妇女按着,后者正张牙舞爪地骂:“秦淮茹你个白眼狼!当初要不是易大爷帮你,你早饿死了!”
“饿死也比当汉奸强!”傻柱突然吼了一嗓子,惊得槐花都不哭了。他冲过去踹了贾张氏一脚,“要不是你男人贾东旭帮易中海运钢材,能摔死在轧钢机下?你以为那是工伤?那是被灭口!”
贾张氏被踹得坐在雪地里,愣了半晌,突然嚎啕大哭:“我的东旭啊……你死得冤啊……”
王建国没理会这场闹剧,径直走向中院。易中海正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桌上的铜烟杆擦得锃亮,旁边摆着三碟小菜,一碟酱萝卜,一碟花生米,还有一碟发霉的豆腐——那是他以前总说“越嚼越香”的下酒菜。
“来了。”易中海抬头,镜片后的眼睛红得像兔子,“能让我再喝口酒吗?”
王建国从包里掏出个军用水壶,拧开盖子递过去。酒液泼在地上的瞬间,腾起一阵白汽——那是他特意准备的高度烈酒。
“1953年冬天,你把军工钢材运到西山废弃煤窑,接头的人是不是戴着个狼头戒指?”王建国盯着他的眼睛,火种源在口袋里微微发烫,能清晰地捕捉到对方加速的心跳。
易中海的喉结滚了滚,接过水壶的手开始发抖:“是……那人说,这批钢材能换二十条金条,够院里家家户户过个肥年。”
“金条呢?”
“十条给了聋老太,她说要打点‘上面’;五条给了王主任,让他压下轧钢厂的账目;剩下的……”他看向窗外,傻柱正用铁锹铲着地上的冰,“我藏在菜窖的砖缝里,想等风头过了,给傻柱娶媳妇用。”
王建国突然笑了,笑声撞在结冰的窗棂上:“你到现在还在演。那十条金条,根本没给聋老太,而是通过娄晓娥的海外关系运出了境。至于王主任,上个月已经在码头被抓了,他供出你每次交接都用烟杆打暗号——敲三下是‘货齐了’,敲五下是‘有危险’。”
易中海手里的水壶“哐当”落地,酒液在青砖地上漫开,很快冻成一层薄冰。他摘下眼镜,用袖口擦了擦镜片,再戴上时,眼神里的最后一点光也灭了:“我当主任那几年,厂里的工人哪个没受过我的恩惠?傻柱他妈死得早,是谁每月给他留半个窝头?贾东旭家孩子多,是谁把布票塞给他媳妇?就因为我给国家造成了损失,这些情分就都不算了?”
“情分?”王建国走到他面前,将卷宗拍在桌上,里面的照片散落出来——有煤窑里锈蚀的钢材,有金条的交易清单,还有一张易中海和戴狼头戒指的人握手的合影,背景里能看见“大东亚共荣”的残破标语,“1943年,你在北平给日本人当翻译,是不是也觉得是在给街坊换粮食?”
易中海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带走。”王建国朝门口扬了扬下巴。
两个穿制服的人上前架住易中海,他突然挣扎起来,嘶哑地喊:“王建国!你记着!我不是汉奸!我只是……只是想让院里人过得好点……”
喊声被寒风撕成碎片。王建国弯腰捡起那张合影,照片上的易中海穿着和服,笑得一脸谄媚。他掏出火柴,火苗在风雪中抖了抖,很快将照片燃成灰烬。
傻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手里捧着个布包:“建国,这是从菜窖砖缝里找到的,五条金条。”他的声音哽咽着,“我爹当年……是不是真的……”
“是。”王建国接过布包,沉甸甸的,“你爹发现钢材上的军徽,想上报,被易中海推下去的。他还特意让人把机器的安全栓换成了劣质品,造了个‘操作失误’的假象。”
傻柱猛地蹲在地上,用拳头捶着冻硬的地面,指节渗出血来:“我居然认了个杀父仇人当师傅……我还帮他养老……我不是人啊……”
王建国把金条递给老李:“上交国库。”他转身时,看见秦淮茹正把发霉的豆腐倒进泔水桶,槐花举着块糖,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雪越下越大,中院的石榴树杈上积着厚厚的雪,像一串串白珊瑚。王建国踩着雪往院外走,身后传来贾张氏凄厉的哭喊,傻柱的呜咽,还有秦淮茹哄孩子的哼唱——这些声音混在风雪里,渐渐远了。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档案柜里还有半箱没来得及核实的线索,聋老太的真实身份还藏在迷雾里,甚至王主任招供时提到的“狼头戒指组织”,至今没摸到踪影。但至少,四合院的天,先亮了一角。
军大衣的口袋里,火种源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他胸腔里翻涌的热流。王建国抬头望向轧钢厂的方向,烟囱里冒出的白烟正刺破雪幕,在铅灰色的天空上划出一道笔直的线——那是新生的痕迹。